思緒一轉，張焰當即探出手指，點向楚少白：「我等他。」
濁酒真人瞥了一眼錦衣少年一眼，眉心微蹙，心生疑惑：「你們是朋友？」
「恕我直言，你的天資與悟性太高，只怕他將來跟不上你的進度。」
「你們註定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
「待你得道成仙時，只怕就連他的子孫後代都已經垂垂老矣，成為耄耋老者了！」
耄耋老者指的是八、九十歲的老人。
可是這個詞從境界高深的修真者口中說出來，就帶著一縷諷刺意味。
在張焰看來，說不準，來到這位十七八歲少女模樣的濁酒真人面前，百歲老者都只能算是小輩呢！
張焰倒也沒有放縱自己胡思亂想，立即回應道：「剛來時，他為我講規矩，替我解惑。」
「我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忽然被提到的楚少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腦補道：「這是不想欠我人情啊……」
「算的可真清楚！」
「不過，我也只是為他講了點最粗淺的東西，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吧？」
這麼算來，張焰還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幸虧自己家教好，脾氣也不錯，沒有因為被對方怠慢就當場發飆，直接嘲諷挑釁。
否則的話……
恐怕是要被張焰記恨上了。
楚少白的爺爺曾經對他說過「輕仇之人多寡恩，重義者有仇必報」。
聽到濁酒真人和張焰的對話，傳道碑下的三萬餘名少年人紛紛將目光聚焦過來，凝望著楚少白，面上情不自禁的浮現出羨慕的神色。
張焰是被承認的天驕，沒什麼好說的，瞬息功成的分量，他們拍馬也趕不上，差距太大反而生不出嫉妒之心。
楚少白呢？
他什麼也沒幹，只是和人套近乎，上去說了幾句話，道出了一些仙門消息，就得到了一位天驕的友誼。
這樣的機緣，怎能不讓人妒忌？
鶴立雞群的大月皇朝蜀王、血眸皇朝重瞳皇女、諦聽皇朝少年冠軍侯，雖然見多識廣，閱歷遠超同齡人，但此刻心緒仍舊出現了一絲波瀾。
他們忍不住去思考……
如果剛才去和張焰搭話的人是自己，會如何？
眾人的反應被濁酒真人盡收眼底。
本來，她是想要斷然拒絕張焰的要求，將他強行帶回醉仙峰，傾注大量丹藥、靈石資源，將無數人求而不得的獨門秘法傳授給張焰。
可她轉念一想，回憶起了一件往事。
實際上，那也不是什麼太過遙遠的事情。
大約九十年之前，青丘福地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驕「塗山嵐」弒師叛逃。
不僅如此，他還趁亂奪取了宗門傳承至寶，以此為投名狀，徹底背叛人族，入贅了狐妖一族。
其實，在鬧出這驚世駭俗的弒師血案之前，塗山嵐的名聲就不太好，人們都說他雖然才華橫溢，稟賦不凡，但是天性涼薄！
可憐塗山嵐的師尊陽炎真人戰勝、斬殺過無數妖王，最終卻是死在了自家徒兒手底下，畢生心血與道行，化作流水。
整個青丘福地也因為此事元氣大傷，一蹶不振，只能封山，與世隔絕，安靜蓄積力量，休養生息。
濁酒真人收攝思緒，看向張焰。
冷峻孤傲的麻衣少年，面無表情，眼神卻極為認真。
這樣的人，做出這樣的事，反倒讓人覺得能夠輕易接受。
張焰能一瞬悟道，頃刻功成，本是天驕，予他些耐心又何妨？
雖然為了避免張焰驕傲自滿，心態膨脹，濁酒真人藏住自己對他的欣賞，但真人眉眼之中仍舊滿是歡喜。
重情重義的性格就很好。
同為天驕，張焰這種性格，總比塗山嵐那種薄情寡恩的白眼狼強出萬倍！
濁酒真人收攝思緒，輕笑起來：「可。」
好孩子！
這樣的性情，她很欣賞！
正巧，她也回憶起來，自己作為考核負責者，倘若第一天就擅離職守，也不太說得過去，等到事後，只怕那些長老們都要跑去掌門面前告自己的黑狀了。
索性就在這裡等待幾日罷！
給予回應之後，濁酒真人的身影漸漸淡化，消失無蹤，給人的感覺像是已經離開了。
實際上，她仍然呆在現場，靜靜觀察著張焰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簇，看他品行，觀他作風。
於是……
濁酒真人見到，張焰明明已經掌握了《玄機蘊氣法》，修為境界真正達到了蘊氣一層，卻仍是極有耐心地為楚少白解惑。
《玄機蘊氣法》雖然自帶【傳法禁】，無法通過語言和文字傳授給他人，但楚少白已經看過了傳道碑，他本身就被認為是「已經學習過《玄機蘊氣法》的人」了。
所以傳法禁並不在二者之間生效。
張焰就像是學塾之中，最有耐心的教書先生一樣，將自己對那些法訣的領悟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講給楚少白。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這兩句的意思是，要求修行者精神和形體合一，不至分離，聚結精氣，以致柔和溫順，達到像嬰兒一樣無欲無求的狀態……」
楚少白這樣的待遇，簡直讓旁邊的少年們羨慕到雙眼發紅。
他們恨不得一把踢開走了大運的楚少白，立刻取而代之。
實際上……
張焰看似是在教導楚少白，無私分享，卻是在默默修煉《玄機蘊氣法》，償還預支的因果。
而且……
張焰本來只是將楚少白當成一個幌子，拖延時間。
隨著交流的進行，他漸漸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在和楚少白相互討教！
對方家學淵博，耳濡目染，以為是常識的東西，卻是張焰從未接觸過的寶貴知識。
楚少白隨口說出的東西，也讓張焰頗有領悟。
跟他相互探討《玄機蘊氣法》，張焰自己也收穫巨大！
或許個人的感受會出錯，可因果神通的反饋不會！
張焰念頭一動，視野之中就浮現出一行淡藍色螢光文字……
【與好友論道，關於《玄機蘊氣法》的修行效率提升了五成。】
【當前修行之因償還效率：一點五。】
這就說明，在與楚少白認真交流，溝通之後，自己的領悟屬實！
還債效率，竟足足提升了足有百分之五十！
妙啊！
張焰不動聲色地盤膝坐下，故作冷漠道：「我在此地護法，直至你修煉入門。」
「此前有任何修行上的疑惑，開口問我便是。」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這也是為什麼張焰預支演技的時候，特意為自己限定了這樣乍一看不近人情、寡言少語的孤高人設。
濁世佳公子嘛，本就該這般遺世而獨立！
天性冷漠者的偶然援手，要比外向開朗之人的殷勤幫襯更讓人印象深刻！
聞言，楚少白心生感動，激動的面色通紅：「張兄，你不僅悟性超卓，天賦異稟，人品也是如此高潔，實在讓小弟佩服！」
發現張焰沒回應，他按捺住情緒，試圖將心神重新投入傳道碑之中。
可他仍舊有些神不守舍，想著：「這樣外冷內熱的性子，很容易被人誤解，產生不必要的仇怨呢……」
「等我通過考核，進入玄機洞天，成為仙門弟子之後，就去散布消息，讓大家知曉，張焰兄弟並非傲慢自大、目空一切之人，只是不擅言辭罷了。」
「這樣，我也能略盡綿薄之力，助他將人情世故之隱憂，化解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