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進了礦山以後,雲重霄就像忽然轉了性子,不聲不響的跟在第一衛所身後,仿佛對眼前的事情半點不在意。
連他身邊帶來那兩個興縣當地官府的人,也如無關緊要的旁觀者,半點表情變化也無。
滄源咬了咬牙,想要從雲重霄三人身上尋找些蛛絲馬跡儼然是不可能了,眼下也只能靠他自己的判斷行事。
他輕輕向劉威點了點頭。
劉威吸了口氣將禿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帶路,若你說的埋人的地方沒有人,你可小心些!」
「那不能夠!」
禿子起身後似完全忘記了身體的疼痛,一路小跑著在前面領路。
雲重霄一言不發的打馬跟在後面,荊如意則在離去前又一次仔細打量著苦力和打手歇息的房屋,她圓潤而明亮的眼底深處漸漸凝重,似乎有些事情想不通。
「大人,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江小五湊在她耳邊小聲道:「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唄。」
荊如意搖了搖頭:「現在還說不好,先跟著去看看。」
眾人在禿子的帶領下,走進了礦場西邊的一片樹林裡。
那片樹林距離休息區並不近,禿子走的幾乎要累癱了還沒有到,最後還是劉威害怕耽擱行程,讓個錦衣衛騎馬載著禿子一起走,才稍微加快了些進程。
即便如此,又走了將近兩刻鐘才到達了目的地。
「就在這片林子裡。」
瞧見目的地,禿子才淺淺舒了口氣:「礦山死亡的苦力,全都埋在這片林子裡。」
樹林最邊上有塊石碑,上面刻了藏屍冢幾個大字,夜色里那三個字殷紅如血,散發出鮮艷奪目的光彩,令人瞧的心頭髮冷。
策馬跨過了最外層密匝匝的大樹,眾人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
原來所謂的樹林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只在與石碑齊平的最外圍種了一排樹木,而樹後則是一片開闊地。
樹後的地面上有深淺不一的大坑,大坑上層的土壤也呈現出不同的色澤。
劉威瞧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坑深蹙起了雙眉,陰戾的目光刀鋒一般瞧向了禿子。
禿子的身子抖了抖,衣裳再一次被冷汗浸濕。
「人呢?」劉威幽冷的聲音夜風裡聽來,夜梟鬼哭般可怖。
「我……我……」
禿子幾乎要哭了:「我也……」
「不必再問了。」
人群後的滄源慢悠悠開了口:「拔了他的舌頭,隨便從這裡拿點東西回去結案便是。」
這話說完,莫說是禿子就連江小五都給驚著了。
滄源的意思是……要把山妖案直接栽到禿子頭上麼?
江小五的目光飛快掃向了雲重霄和荊如意,然而身邊這兩尊大神好似默認了滄源的說法,渾身上下都看不出丁點的質疑。
江小五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有說,然而他的眉頭卻顰的更緊了,今天的事情他怎麼越來越看不懂了?
就在這個時候,禿子忽然聲嘶力竭的嚎了一嗓子。
「我想起來了,他們下了礦洞!他們都在礦洞!」
禿子的面孔漲的通紅,語速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儼然是將滄源的話都聽進去了,而他並不想做那隻替罪的羔羊。
「我敢保證,他們一定在礦洞,真的!」
劉威呵了一聲:「你剛才可說了,他們一定在埋屍地,結果呢?」
「這次我有十成的把握。」
禿子抬手擦了把汗:「您就再信我一回,我敢拿我的命作保!」
劉威不屑的啐了一口:「你的命又不值錢,能保證什麼?」
「話也不能這麼說。」江小五忽然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這座礦場除了礦洞也不剩下什麼了,礦場的人只要還活著,除了那裡也再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江小五這話讓人無法反駁,眼下的礦場除了礦洞,的確沒有什麼能藏人之處。
但……深更半夜下礦洞這種事,怎麼聽都覺得是在開玩笑。
劉威一時有些拿不定注意,小心翼翼回頭去看滄源。
滄源沒有理會劉威,將略帶著笑容的面頰轉向雲重霄說道:「雲千戶可有興趣與我們一起下礦洞去看看?」
「若是不敢也無妨,畢竟這礦場處處詭異,會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再說今天的案子本也是我們第一衛所……」
未等滄源將話說完,雲重霄已經不耐煩的朝他翻了個白眼,繼而皺眉說道:
「下個礦洞就害怕,你們第一衛所的膽量既然如此別致,以後永遠留京管理經略司便是,免得哪日被嚇死了憑白的連累本千戶同你們一起丟人。」
他的話說的刻薄之極,沒有給滄源丁點面子,難得的是滄源居然沒有生氣,臉上堆滿了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