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源能成為錦衣衛千戶,本身也是有些本事的,雖然險象環生到底還是避開了要害。
崔青扇的刀挑斷了他包發的頭巾,他的髮髻一瞬盡數散落在肩頭,形容頗為狼狽。
滄源心中一陣後怕,若不是他反應快,剛才被削掉的就不僅僅是他的頭巾了。
他半眯著眼眸,盯著眼前提著刀煞神般似笑非笑盯著他的崔青扇,心中隱隱生出幾分不安。
總覺得他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怎麼也想不出是什麼。
「崔兄。」他皺眉開口:「你這是什麼意思?」
崔青扇呵一聲冷笑:「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滄源心知他是不肯與自己合作,卻兀自不甘心的咬了咬牙:「你剛才明明答應了要站在我這一邊,怎麼能出爾反爾?」
「你記性可實在不太好。」
崔青扇不疾不徐緩慢說道:「我剛才說的是崔青扇很願意與你合作,但哪個告訴過你,你爺爺我是崔青扇?」
「你……」
極致的震驚讓滄源面部肌肉不停抖動,眼底的光輝一點點從疑惑變作了恐懼。
「你……」
他的嘴唇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導致聲音顫抖含混:「你不是崔青扇,你是誰?是誰?!」
最後一個是誰,幾乎是從他嗓子裡吼出來的,震的人耳朵裡面嗡嗡的。
這一嗓子吼完,莫說是江小五,連第一衛所他們自己人都懵了,所有人都呆呆望著滄源,被他狀若瘋癲的模樣給驚著了。
「千戶。」
劉威第一時間衝到了滄源面前,小心翼翼問道:「您是不是不舒服,屬下扶您到裡面歇歇?」
滄源卻好似根本瞧不見劉威,一雙眼睛依舊眨也不眨的瞪著崔青扇。
「你是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盯著滄源困獸一般的嘶吼,江小五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眨巴眨巴眼睛望向了身邊的荊如意:「大人,那個莫非不是崔巡案?」
荊如意臉上浮起一絲神秘的笑容,意味深長說道:「是或不是,得他自己說了算。」
江小五恩了一聲撓了撓頭,你們這些讀書人,就不能說些正常人能聽得懂的正常話麼?
另一壁,在滄源即將崩潰的時候,崔青扇終於大發善心結束了對他耐性的折磨。
他從袖帶中掏出一條絲帕抖開,荊如意離他距離近看得清楚,崔青扇的絲帕中間有一塊淡綠色的痕跡,儼然是事先浸泡過某種液體的。
他將絲帕中心的淡綠色部分按在臉上輕輕的擦拭,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在這混亂客棧的小院裡,清朗明亮的月色下,崔青扇的面容一點點被擦拭成了雲重霄。
江小五瞧的哦了一聲:「我就說剛才看著崔巡案總覺得哪裡有點彆扭,原來這種……唯我獨尊的凌然氣勢,只有與雲千戶這張臉才最相稱。」
荊如意看了看江小五,這傢伙剛才話說了半截忽然停頓了一下,她敢保證江小五最先想要出口的詞一定不是唯我獨尊。
江小五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的看向荊如意:「大人您別這麼看著我,我這不是被驚得狠了麼?倒是您一點都不覺的吃驚,是不是早就發覺崔巡案是雲千戶假扮的了?」
荊如意打了個哈哈剛想把話題岔過去,就瞧見雲大千戶也正似笑非笑盯著她。
「回答他。」他說。
荊如意吸了口氣,完全沒有想到關注點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自己身上,但被雲大千戶那個表情盯著就……很有壓力。
她定了定心神說道:「崔巡案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會給人留三分餘地。」
眼看著雲重霄的笑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冰冷,內心爆發出的求生欲讓荊如意立刻補充了一句。
「最重要的則是崔巡案自幼體弱,他根本就不能修習武藝,我們身邊武功卓絕如斯之人,唯有雲千戶您一個。」
雲重霄哼了一聲,收起了周身無形的威壓。
荊如意抬手暗暗擦了把冷汗,人家崔青扇是多溫柔一個人,哪會像他雲重霄張嘴就像捅刀子,不把人懟死絕不住口。
自己什麼人自己心裡沒點數麼,怎麼還不許人說實話了?!
這邊三人聊的熱火朝天,被徹底無視了的滄源的臉色則已經變得漆黑如墨,憤怒完全讓他喪失了理智。
「你們三個,是不是太不把本千戶放在眼裡了!」
雲重霄最先哼了一聲,目光掃過滄源的時候,就像在看無關緊要的東西。
「你是眼珠子麼?這麼喜歡讓人放在眼裡?」他說。
滄源被噎了一下,他內心深處對雲重霄有本能的畏懼,但瞧見身邊第一衛所的人都眼巴巴盯著他的模樣,為了面子硬是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