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恩的目光陡然變得陰翳:「你發現了我比劉念祖聰明,開始讓我與他一道讀書習字,而你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給我出人頭地的機會,而是為了將我培養成他的替身!」
「你逼著我替劉念祖完成作業,逼著我替他書寫各種詩詞文章,他漸漸功成名就成了上京第一才子而我只能是躲在暗處的臭蟲螻蟻,甚至為了襯托劉念祖高潔無雙,你讓我在人前做足紈絝之態。」
「若你只對我苛刻我也就忍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在盤剝我的同時,還變本加厲的折磨我娘!」
「可憐我娘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如同個風燭殘年的老嫗,現在連眼睛都哭瞎了還要日日忍受你的凌虐。」
「劉炬,說你是畜生都髒了畜生,你根本豬狗不如!」
劉念恩的胸膛劇烈起伏,因激動而漲紅了面頰,深吸了數次才平復了心情繼續說道。
「我娘今年的精神越來越差,陰和說她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我求你給我娘好好醫治至少能讓她走的安詳些,可你說了什麼?」
「你說沒必要為了要死的人花冤枉錢,該死了就早點死,免得浪費你劉家的銀錢糧食,劉炬你如此下作,我這麼能容許你劉家繼續風光太平?」
「你不是想讓劉念祖光耀門楣麼?你不是想讓劉家輝煌中興麼?我偏不讓你如願,你想要什麼,我就毀了什麼!」
「你瞧,我多麼成功啊,你的寶貝嫡子身敗名裂,劉家現在就是一坨人人避之不及的臭狗屎,真好真好,哈哈哈哈哈!」
劉念恩仰頭髮出一陣癲狂的大笑,笑著笑著便哭了,大仇得報也未必就是暢快,他毀了劉家,又何嘗不是將自己也拉入了地獄?
「若有來世,我……不願為人!」
人生,太苦了!
劉炬聽的目眥欲裂,嗚嗚嗚的掙扎著表示抗議,荊思思抬起一腳踩在他小腿肚上,半空里傳來咔嚓一聲清晰的骨裂,劉炬的小腿骨被踩斷了。
養尊處優慣了的老頭子哪受得了這個罪過,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雲重霄側眸瞧了眼荊思思,荊思思面無表情道:「這還有個人呢?我沒看見。」
雲大千戶容色涼薄:「我也沒看見。」
兩人默契的別開了眼,再度瞧向了劉念恩。
「劉念恩。」
崔青扇嘆了口氣,眼底頗有些不忍:「你為何不向皇后娘娘求助?娘娘又豈會漠視自己的母族發生如此亂象而不管?」
劉念恩哼了一聲:「皇后是那老匹夫生的,她怎麼會幫我,何況在他們心裡了,我根本就不是劉家的血脈。」
這話聽的人人都是一愣,劉念恩咬了咬唇卻也只糾結了片刻便繼續說道:
「我娘曾是教坊司的頭牌,因色藝無雙頗受權貴追捧,老匹夫看中了這一點用花言巧語騙得我娘對他鍾情後心甘情願跟他回了府。」
「老匹夫拿到我娘的身契後立刻露出了他醜惡的嘴臉,但凡京中權貴聚會他都帶著我娘,別人以為這是他對我娘的鐘愛,其實他是拿我娘當了他巴結權貴的籌碼。」
「表面上我娘是劉家的小妾,實際上她就是老匹夫握在手裡的私娼,日日承受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被各種權貴褻玩,而回府以後還要忍受老匹夫妻妾們妒忌憤怒下的毒打。」
「我娘就是在這麼個情況下生了我,老匹夫卻從我出生那一刻就斷定我不是他們劉家的種,他他也因此從不許我叫他父親,只能如下人一般稱呼他為老爺。」
「我娘徹底被擊垮了,生了我以後就迅速衰老,老匹夫見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再也沒有理會過我們母子,直到我用詩詞再度引起了他的注意。」
「崔千戶。」
劉念恩抬頭瞧著崔青扇:「我這樣一個人生的不光彩,活的不自在,劉家人人視我為恥辱,我的訴求誰會在意?」
崔青扇沉默了。
雖然不是親眼目睹,但他已經從劉念恩的講述中感受到了壓抑。
他完全不能想像出一個從出生就日日遭受虐待的幼兒,是如何活到了如今還……
學會了一身駭人的本領?
憑他的才能本該是在雲端里傲視蒼生的驕子卻……
被生活折磨成了瘋子!
「劉念恩。」荊如意開口,打破了小院裡壓抑的氣氛。
「你剛才的講述還有些疑點。」
「鎮魂碑吃人案已經讓劉家陷入危機,皇后娘娘的地位也因為此事受到了威脅,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等著劉家慢慢走向衰敗,為什麼還要挑唆長貴家的自殺?那樣做豈不是幫劉家洗脫了鎮魂碑案的嫌疑?」
若不是長貴家的突然死亡,劉炬也不會被洗脫嫌疑那麼快從牢里出來。
「太慢了。」
劉念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老匹夫發現了什麼,他把我娘藏了起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她的身子哪裡還禁得住老匹夫的折磨?」
「我必須加快進程,讓劉家快速倒台,只有他們亂起來我才有營救我娘的機會!」
「所以,你就安排了賞花詩會上的一切?」
劉念恩點點頭:「我知道你不畏權貴,若發現了不平事一定會秉公處置,才偷偷給內督司送了請柬,就是為了當著你的面揭開劉家的虛偽齷齪,讓你上報給皇上。」
「老匹夫瞧見你來立刻慌了手腳,他害怕今天偷梁換柱的事情被你發現,我告訴老匹夫讓他當著你的面責打我,這樣你就會認定我傷重難行被你關了緊閉,我再化妝成聾啞小廝躲在劉念祖的身邊,就不會引起你的懷疑了。」
「其實我這麼做另有目的,我害怕憑藉你的精明瞧出劉念祖身上的破綻,所以這一出苦肉計也是為了讓我脫身,你又怎麼會懷疑一個柔弱到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廢物,會做出殺人奪魂的事情呢?」
「我以為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就放心大膽的出手了,我讓京城權貴目睹了劉念祖的庸碌和劉家的卑劣手段,劉家從此再沒有翻身的可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