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全部。」崔青扇說道:「我只倒出來了一部分,對他們來說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江小五悄然豎起了大拇指,他想起了鎮撫司停屍房裡設下的集陰陣,那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即便是屍體鎮撫司也絕不可能讓外人觸碰,何況是重要人證陰和的骨灰?
這也就是崔青扇出面才能許他帶回來一點,若是自己……
江小五很有自知之明的搖搖頭,心裡對荊如意愈發的佩服。
大人果真知人善用,難怪要讓崔青扇去鎮撫司查閱資料,莫非她早就料到了這一點?
荊如意打開陰和骨灰看了看就遞給了荊思思:「瞧瞧有沒有什麼異常。」
荊思思渾不在意的抓了一把骨灰攤開仔細觀看,繼而搖頭:「看不出。」
「什麼好東西也讓我瞧瞧?」孟言之的聲音自屋外傳來,少女踏著歡快的步伐奔向荊如意。
雲重霄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神色裡帶著一如既往的涼薄與不屑。
孟言之瞧了瞧荊思思的掌心吸了口冷氣:「這是骨灰啊!誰的?」
荊如意很自然的回話道:「陰和。」
孟言之嗯了一聲,也抓了把骨灰在掌心攤開變換著不同的角度觀看,少頃她咦了一聲:「陰和的骨灰里怎會有磷粉?」
眾人順著她的掌心看去,她掌心裡灰白的黯淡粉末,與世間所有人的骨灰並沒有不同。
「這麼看不行,你們過來。」
孟言之拖著骨灰走入了背光處,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她掌心裡的陰和骨灰里開始有發亮的冷光光點出現。
「這光……」江小五感嘆道:「倒是有些像螢火蟲。」
荊思思嗯了一聲:「這就是螢火蟲?真漂亮。」
孟言之的手一抖險些將骨灰全給撒到地上去,苦笑著瞧著荊思思:「思思,咱們的審美可以不那麼高級但也不能……」
瞧見小丫頭一臉冷若冰霜的懵懂,孟言之放棄了跟她講道理,回頭惡狠狠瞪了眼江小五:「你少胡說八道教壞孩子。」
江小五委屈的嘴角狂抽:「我說像螢火蟲,只是想表達兩者之間的發光方式很相似,我沒說錯啊。」
所以,荊思思審美有問題關他什麼事呢?
孟言之又瞪她一眼:「你閉嘴吧,就你懂!」
等瞧向荊思思的時候,孟言之的目光一瞬變得溫柔。
「思思,這個不是螢火蟲,是磷粉的光澤,雖然磷粉與螢火蟲的冷光非常相似,卻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但是……」
她眯了眯眼:「人的骨灰里怎麼會有磷粉?」
雲重霄哼了一聲:「鎮撫司到底不是從前的鎮撫司了!」
孟言之疑惑的瞧著他:「你在說些什麼胡言亂語?」
然而,她並沒有從雲重霄那裡得到答案,雲大千戶一如以往的用他涼薄嘲諷看傻子樣的眼神來回答孟言之的問題。
荊如意咳了一聲接過了話頭:「磷粉並非灑在骨灰里,而是沾染在陰和衣衫或皮膚上的。」
她的目光閃了閃朝崔青扇說道:「陰和自燃之前,他的牢房裡可有什麼變化?」
「有。」
崔青扇點頭:「因白日陰雨不斷當夜牢房溫度非常低,陰和下午時開始高熱不退,到了夜晚幾乎病得昏厥,因他是重要人犯鎮撫司給了他特殊照顧,在他牢房裡加了炭盆,陰和湊到炭盆前取暖後沒多久就發生了自燃。」
「之後呢?」荊如意問道:「鎮撫司的人有沒有救火?」
「有。」
崔青扇說道:「詔獄中有許多水缸,救火併沒有難度,但奇怪的是越澆水陰和身上的火勢越兇猛,導致他被燒成灰燼的速度快的驚人,幾乎就是在眨眼之間。」
「這就對了。」
荊如意吸了口氣:「磷粉就是陰和死亡的原因!」
她半抬起了頭顱:「磷粉的燃燒點非常低,一杯微燙熱水的溫度便能夠讓磷粉燃燒,陰和的衣服和皮膚上事先被塗抹了大量磷粉,在他接近炭盆後,炭盆的溫度瞬間引燃磷粉使得他快速燃燒。」
「而磷火還有一個特點,那便是澆水不滅且會產生劇烈的反應大量放熱,用水救火便等於讓磷粉二次燃燒。」
江小五聽的唏噓不已:「這麼說起來,鎮撫司越救火,陰和不是會燒死的越快?」
「的確如此。」
荊如意點頭:「這就是陰和被快速燒成灰燼的原因,而他身上附著的磷粉在他死亡之後便也混雜在了骨灰當中。」
「原來如此。」江小五恍悟:「要是這麼一看,陰和的死亡就沒有任何詭異之處了,說到底還是人在故弄玄虛。」
「但是,他身上的磷粉又是哪裡來的?」
崔青扇眉心微蹙了蹙:「在千秋莊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上似乎並沒有磷粉,再之後就被押入鎮撫司詔獄,鎮撫司的搜身程序極其嚴苛,能讓人燃燒致死的磷粉數量必然可觀,鎮撫司又豈會查探不出?」
孟言之摩挲著下顎:「原來,這就是雲重霄方才那句話的意思,對不住是我錯怪你了。」
眾人這才想起,雲重霄在聽到磷粉的時候曾說過鎮撫司已經不是從前的鎮撫司,所以他早就猜到了是鎮撫司里有人放水,才導致陰和被磷火燃燒至死。
孟言之是個直爽的女子,敢愛敢恨不矯情,因為從前種種她很討厭雲重霄才,會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
但意識到是自己小肚雞腸之後,道歉也是相當真誠。
雲重霄大約是頭回聽到有人向他說對不起,寡薄的唇瓣竟難得一見抽了抽,繼而立刻繃緊,沒有讓人瞧見他瞬間的失態,很好的維持住了涼薄無情的神色。
「大人。」
崔青扇眼底不無憂慮:「鎮撫司存在明顯舞弊行為,但他們素來善於偵察與偽裝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想要拿住他們的罪證怕是不大容易,咱們該從什麼地方入手?」
雲重霄瞥了一眼崔青扇眼皮子不可遏制的跳了跳,善於偵察與偽裝見不得光?
很好!
幸而他早已經脫離了鎮撫司,終於算……是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