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孟言之壓低了聲音說道：「在劉皇后入宮之前，千秋莊原本一直是由鄭貴妃打理的。」
「那又怎麼……樣？」
江小五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心裡已經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普天下誰不知道英宗最寵愛的就是鄭貴妃，甚至已經達到了專寵的地步，惠昭錢皇后亡故以後錢家倒台，焉知不是英宗為了讓鄭貴妃登位而鋪路。
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劉氏女做了皇后！
即便皇上對劉皇后多麼的不喜，總要顧全皇家顏面，該歸還皇后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其中便包括了最能賺錢的千秋莊，一直將皇后大位視為囊中之物的鄭貴妃又豈能甘心？
這才是京中六扇門對千秋莊案子退避三舍最關鍵的原因！
只怕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了千秋莊的案子有貓膩，誰也不想捲入後宮的傾軋鬥爭當中。
「嘿！」江小五撇了撇嘴：「這幫老狐狸！」
「大人。」崔青扇不無憂慮的看著荊如意：「這案子裡……到底有沒有問題？」
「有或沒有，咱們都得接。」
荊如意的眸色深了深：「督公剛才到此就是來替貴妃娘娘傳話的，娘娘說她與千秋莊之事無半點瓜葛，讓咱們只管放心偵察，若需要問詢上堂，她隨時願意配合。」
江小五聽的直眨眼：「這話……能信麼？」
「多半應該可信。」崔青扇說道：「皇上命內督司儘快查清此事，也是在為貴妃娘娘洗脫嫌疑。」
「畢竟牽扯到皇后之事任何人都難免會聯想到貴妃，皇上自是無法忍受貴妃娘娘沾染半點污名，唯有查清千秋莊之事，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都去準備一下吧。」荊如意率先起身：「一刻鐘之後門口會和，出發前往千秋莊！」
二十里的路程並不算遠，午時剛過荊如意等人就到了。
「阿兄。」荊思思盯著眼前碩大的皇莊緊鎖了眉頭：「這莊子的味道……有些奇怪。」
荊如意頗有些意外：「能瞧出什麼？」
荊思思搖了搖頭：「暫時……說不好。」
「那就等會再說。」荊如意示意她噤聲：「有人來了！」
莊頭和保長聽到消息立刻丟下飯碗到莊子口迎接，兩人皆是噤若寒蟬，眼角眉梢都藏著恐懼。
「兩位不必驚慌。」
江小五笑嘻嘻的下馬朝二人走去：「我家大人只是來了解下情況，我們內督司素來奉公守法絕不會叨擾百姓。」
莊頭和保長對視了一眼，都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一聲，保長仗著膽子說道：「如今正在飯點，各位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如到小人家裡隨便墊吧兩口？」
「不用了……」江小五笑眯眯說道：「我們還是先……」
「我餓了要吃飯，你們不餓可以先走。」
雲重霄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嚇了江小五一跳，硬生生把後面半句話給憋了回去。
雲大千戶涼薄的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淡淡道：「你們沒吃過飯？有什麼大驚小怪？」
「雲千戶說的對，我也有些餓了。」荊如意微笑著打破僵局：「勞煩二位……是一家人？」
荊如意的目光掃過莊頭和保長，目光深了深。
這兩個都是莊戶人打扮，年齡相差了有二十歲左右，眉目中卻有著五六分的相似之處。
莊頭立刻拱手道：「回大老爺的話，保長正是小人的父親。」
他的聲音很有些忐忑，在東齊為了避免執法時徇私，相鄰較近的兩個機構的主事人通常不會選用親戚。
莊頭生怕自己因為這個遭到京城上官的責難。
荊如意朝他笑了笑：「上陣父子兵也屬常事，莊頭不必為此憂慮，我們來此為的是孫公公的案子，其他事與我們無關，現在是不是可以先吃飯了？」
「吃飯吃飯。」莊頭暗暗鬆了口氣：「大人這邊請。」
莊頭並不知道荊如意等人會在這個時候到來，家裡的飯菜都是尋常之物，等真的將荊如意帶回家時才覺出了侷促。
荊如意竟半點不嫌棄的抓起一個粗糧餅子，吃的津津有味：「都坐，站著可怎麼吃飯？」
江小五有些看不明白，自言自語道：「也不是很餓，大人怎麼就這麼惦記著吃飯呢？」
崔青扇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人在吃飯的時候才最鬆弛，鬆弛的時候很難設防。」
江小五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荊如意和雲重霄就是打算利用保長父子的鬆弛狀態，問出最想要的東西。
「農家飯才是最有滋味的飲食。」荊如意唇齒含笑：「這個饃饃揉的相當有力道，在別處絕對吃不到。」
保長受寵若驚的笑：「大人謬讚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尋常之物。」
「我這可是發自內心的，不僅我喜歡其餘人也一樣，你們喜歡麼？」
眾人皆忙不迭的點頭，荊如意笑道：「你瞧，我說的沒錯吧。」
莊頭立刻接口道：「大人若是喜歡等回去的時候您多帶些走。」
「這感情好。」荊如意似是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真材實料的東西一貫受人歡迎，不知孫公公是否也喜歡。」
「孫公公那是宮裡見慣了大場面的人物，自然喜歡山珍海味，怎會看上這些不起眼的粗食？」
「是麼？」荊如意眸光輕閃：「看來那日為了招待他，你們也是頗用了些心思。」
「倒也不算特別麻煩，無非就是讓各家都拿出了些珍藏，只要公公吃的高興，我們就不會有損失。」
莊頭正說的興奮，忽而聽到保長用力咳了兩聲，莊頭一下子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的竟說出了心裡話。
他脊背的衣衫一瞬就被冷汗打濕了，張著嘴將臉憋的通紅。
到底還是保長年長心理素質比自己兒子穩當，陪著笑臉朝荊如意說道：「各位大人別光顧著說話，多吃點，不夠了小人再叫人上。」
「吃吃吃。」
江小五一貫是個能調動氣氛的，率先舉起了自己的酒杯：「吃好喝好比啥都強。」
在他的帶動之下，席面上的氣氛很快緩和了下來。
江小五在市井中練就了一副好酒量，又頗為擅長勸酒，在他三言兩語之下，保長父子兩個不久就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