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毛驢投江

  內督司門口監視的東宮三衛撤離了,街道上則時不時有盔明甲亮的兵卒策馬疾馳,不斷有官員被抄家下獄,連遲鈍如荊思思都感覺到了上京氣氛的緊張。

  若不是被孟言之死命攔著,她早就提著刀闖宮救阿兄去了。

  奇怪的是,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之下,孟府和大長公主府竟然沒有人來請孟言之和崔青扇回去,反倒讓他們安心暫住在府衙,等待塵埃落定。

  三月初一那日的上京晴空萬里,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天氣,皇帝連下了數道聖旨,在東齊引起了軒然大波。

  第一道裁撤東宮三衛,第二道著錦衣衛考評京畿官員,能力不足者一律不予留用,第三道鎮撫司人員內部自查,削減人員配比。

  而最令人震驚的是最後一道聖旨。

  廢黜太子改立其為江淮王,著即刻遷出東宮前往封地,無宣召不得入京。

  隨著江淮王的離京,喧囂了大半個月之久的上京城漸漸恢復了平靜,而荊如意也終於回到了內督司。

  大半個月不見,荊如意的面色肉眼可見的疲憊,但精神狀態竟是比失蹤前要好的多。

  荊如意的腳步才剛剛站定,便朝著迎出來的幾位同伴深深鞠了個躬:「多謝幾位堅守內督司,辛苦了!」

  「荊哥哥,這些日子你去哪了?」孟言之開口的時候幾乎帶了哭腔:「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還以為……以為……」

  荊如意朝她微笑著說道:「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她抬眸,掃過眼前一眾同伴,將他們滿腹的疑問都看在眼裡不由勾起了唇角:

  「你們容我先去沐浴更衣,這大半個月連個臉都顧不上洗,有什麼話咱們稍後再說。」

  孟言之特意為她調配了舒筋解乏的藥湯浴,又在她房間裡點上了舒緩的沉水香後才萬分不舍的退了出去。

  房門外,荊思思如個繃緊了神經的小刺蝟,緊握著手裡的雙刀虎視眈眈守在門口。

  孟言之微笑著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坐在了一側的石墩上:「你別太緊張,荊哥哥已經回家了,咱們這麼多的人在,沒人敢來害她。」

  荊思思側頭瞧著她,周身的肌肉依舊繃勁:「阿兄,很累,壞人,多。」

  荊如意笑道:「壞人已經都被處置的差不多了,荊哥哥現在很安全,我們都會護著她。」

  她輕撫著荊思思的手指,感受到小丫頭的肌肉鬆弛下來,才暗暗鬆了口氣。

  抬頭間瞧見了崔青扇略帶著深意的目光:「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孟言之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荊哥哥失蹤的日子,正是朝堂動盪的時候,怎會沒有關聯?」

  江小五聽的吸了口冷氣:「你們該不會是說我家大人跟……太子……江淮王的貶斥有關吧。」

  孟言之瞥他一眼:「自信些,把不會去掉。」

  江小五驚得目瞪口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荊如意的房門喃喃道:「大人她也……太厲害了!」

  他的話音未落,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了,煥然一新的荊如意含笑向著眾人走來。

  「全仗皇恩浩蕩,我不過順勢而為。」

  誰也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再度出現,荊思思如個兔子般躥了出去,一把攥住荊如意的手,只低低道了一聲阿兄,便再沒有旁的言語。

  小丫頭的手指很有力,攥的荊如意手腕生疼,但她選擇了微笑忍耐。

  她能感覺出荊思思的手指在顫抖,這種顫抖來自於害怕,害怕失去她這個阿兄。

  荊如意安慰性的拍了拍荊思思的頭顱,向著院中幾人點了點頭:「去前面說吧,有什麼問題你們一次問完,之後我要好好睡一覺。」

  荊如意領著人在前廳落座,崔青扇先開了口:「你才剛剛入京毫無根基,就敢入宮彈劾太子殿下,實在太過冒險!」

  「五石散案疑點重重,放任不管豈不是違背了你我身入六扇門的初衷?」

  孟言之困惑道:「五石散的事情不是已經查清楚了麼?馮江和竇氏都已經入獄,刑部也判了他們秋後處斬,還有什麼疑點?」

  「你是不是忘記了那本秘帳?」

  荊如意目光微閃:「我一直有一個感覺,從毛驢投江開始,我們就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而那人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發現那本秘帳。」

  江小五撓了撓頭:「大人您從第一次瞧見那個帳本的時候神情就很奇怪,秘帳上到底寫的什麼?」

  「是神仙酒真正的售賣記錄。」孟言之搶先說道:「而裡面記載的大多數人都是朝廷官員!」

  「不僅如此。」

  崔青扇一改往日的溫和,神色中填了凝重:

  「這些命官皆是手握實權的大員,且武將多與文官,其中包括了皇宮四門城門領,九成兵馬司提督,以及京畿大營的幾個校尉。」

  江小五聽的吸了口冷氣:「京城百官竟有那麼多人沉迷神仙酒麼?若是軍卒長期沉迷五石散哪還有戰鬥能力?」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荊如意沉聲說道:「掌控了皇宮四門便等於掌握了進出皇宮的權力,九城兵馬司則掌控著上京城各城門的進出,而京畿大營則負責拱衛京城,京城一旦生變他們能用最短的時間到達皇宮勤王救駕。」

  「若這些權力被別有居心的人掌控,你覺得會如何?」

  江小五聽的臉都白了:「這是要謀反啊!」

  「說是謀反,更像逼宮!」

  荊如意眸色深沉:「掌控皇城及京都各個城門,宮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自然也進不來,即便知道京城生變,附近的救援兵馬和城中武將,一時半刻也別想殺入皇宮。」

  「而掌控了京畿大營,便等於拖慢了救駕的先頭部隊,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先機已盡落人手,還如何翻身?」

  四下一片靜默,人人皆感到了徹骨的冷意,若荊如意所說的情況真的發生那麼……

  上京城的天註定是要變了。

  江小五唏噓道:「小小一個酒鋪的帳本里,竟然藏著這麼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