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扇說道:「你那日不是說咱們內督司衙門人手不足麼?我便讓我府中管事撥了幾個得力的人過來先用著,等碰到合適的人再換。」
「那感情好。」荊如意笑道:「你選的人,自然再好不過。」
內督司在上京城的敏感地位根本逃不過大長公主的耳目,她能默許讓崔青扇帶進衙署的人自然都是信得過的,這可比從人外面買來的人強多了。
功夫不大,孟言之與江小五就一前一後的過來了。
「大人對不住……」江小五滿目的愧疚:「我今天給您丟人了。」
「不能怨他,是敵人太狡猾。
」孟言之說道:「他們在茶水裡放了千日醉,那是從各種老酒里提煉出的精粹,一大罈子收斂濃縮成指甲蓋大小一塊的晶石,只需要一點點碎末溶解在水中,便能產生如同醉酒的效果,讓人足足醉上千日。」
「因其藥效太過猛烈,常有人會誤以為中藥的人已經在睡夢中睡死而將其掩埋,即便沒有誤埋,也很少有人甘心常年與臥榻邊盡心侍奉久陷昏睡之人,那人的下場還是難逃一死,即便能在多年後僥倖醒來,也會因為長久臥床而不良於行。」
江小五聽的一頭冷汗,臉都嚇白了。
孟言之勾起了唇角:「不過你運氣好,他們該是忌憚內督司,給你用了次一等的千日醉,其威力大大消減,你又剛好遇到了我,才能逃過這一劫。」
江小五擦了把冷汗:「多謝孟大小姐救命之恩。」
孟言之朝他擺手笑道:「都是一個衙門混飯吃的同伴,謝來謝去的這麼客氣犯不上。」
「大人。」崔青扇沉吟著說道:「竇記酒鋪只怕不簡單!」
所謂做賊心虛,竇記酒鋪若是問心無愧,根本就不會做出讓江小五酒醉的假象!
荊如意半垂下眼睫,略沉吟片刻朝江小五說道:「他們什麼時候給你下的千日醉?」
「在我查點他們酒水的時候。」
江小五說道:「到了竇記酒鋪之後我先檢查她們的帳目,竇娘子將帳面做得相當平整挑不出錯處,但他們每日流水的數目極小几乎勉強維持著收支平衡,我記得大人曾說過竇記酒鋪夜晚的生意火爆,我便斷定她在帳面上造了假。」
「之後我便要求到酒窖中查驗酒水,竇娘子倒是沒有推辭,立刻讓人帶著我下了酒窖。」
「他們的酒窖里並沒有多少存酒,根本無法支撐傳說中夜晚酒鋪的紅火,我懷疑他們的酒窖中藏有密室,就在我想要四處尋找密室的時候被人在腦後敲了一下,之後的事情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提起密室後就被敲暈了?」孟言之眸色微閃:「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那竇娘子看起來不打聰明的樣子。」
「她不是不聰明。」荊如意眸色深了深:「她原本是打算要殺人滅口的。」
江小五嘶了一聲:「不會……吧。」
「能將你敲暈便已經沒打算留後路,你醒了以後怎麼可能不去找他們秋後算帳?」
荊如意眸色冷沉:「如果我沒有猜錯,竇娘子原本是想要悄無聲息將你殺死,卻因為我與荊思思的到來不得不改變了初衷,用千日醉營造出你酒醉的假象!」
「我向她要人的時候,她起先百般推脫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讓她手下趁機給你灌下千日醉,等一切完備之後,才讓我將你帶走」
「如果真是如此……」
崔青扇沉吟著說道:「竇記酒鋪就應該使用上等千日醉,讓江小五悄無聲息死於睡夢中徹底保全他們的秘密,怎會用次一等的藥讓他還有甦醒的機會?」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荊如意神態凝重:「但竇娘子必然有問題,黑驢就是重要證據。」
「那頭黑驢極通人性,我今日提起張培元,它便馱著我直奔竇記酒鋪,到了酒鋪之後不由分說就去撕咬竇娘子,可見竇娘子與張培元的死必有牽扯。」
「我想起來一件事。」
江小五說道:「我調查張培元社會關係的時候,曾聽與竇記酒鋪比鄰的一些老嫗提到竇娘子想要改嫁遭到張培元的反對,他們似乎為此發生過多次口角,後來也不知怎的,張培元再也沒有提及此事。」
荊如意眯了眯眼:「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江小五撇了撇嘴:「都是些老婦的道聽途說,那些人十句話里有八句都做不得准,我讓她們來衙門為此事作證她們百般推脫,我也沒有查到竇娘子與人相好的證據,這事……就沒敢上報。」
「空穴來風必有出處。」
崔青扇說道:「咱們東齊刑法嚴苛,證人作證後便得暫居大牢,等案件告破之後方能回家,有些酷吏為了甄別證詞的真實性甚至會對證人用刑,鑑於這個規定許多人並不願到堂為證。」
孟言之皺眉:「那……這事豈不是無法鑑別真偽?」
「未必!」荊如意眼底閃過細碎冷光。
她想到了一個人,起先她對那人的舉動並沒有太在意,只當他為人嚴肅。
但……得到剛才的消息就有些……豁然開朗。
眾人等了半晌並沒有等到她的下文,孟言之急道:「荊哥哥你發現了什麼倒是跟我們說說呢,你這樣說一半留一半會讓人特別難受。」
荊如意勾唇淺笑:「別急,是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思思你過來。」
她在荊思思耳邊飛快說了些什麼,眼看著荊思思點了點頭出門,眨眼功夫就沒了人影,孟言之越發抓心撓肝的難受了。
「崔千戶。」荊如意轉頭瞧向了崔青扇:「又到了你發揮所長的時候了。」
第二日傍晚,荊如意領著崔青扇和荊思思出了門,馮江盡忠職守的跟著他們。
幾人走了大約半個時辰,荊思思拿著馮江的腰牌回到內督司傳令,命令江小五和孟言之帶著黑驢出門會和。
東宮侍衛皆聽馮江號令行事,瞧見他的腰牌自然不敢阻攔,任由江小五孟言之牽著黑驢大搖大擺出了門。
這一夜的竇記酒鋪一如以往的熱鬧,一對相貌普通的小夫妻混雜在人群里,盯著群情激昂的賓客時眼底悄然閃過稀碎冷光,但與人目光相觸時卻變作了單純與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