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眸色相撞,眼底皆有驚詫:「這話怎麼說?」
「一甲進士荊如楓因破山妖案獲得嘉許,升遷為沅江安撫司同知,任職期間接觸過的人不知凡幾,甚至驚動了土司老爺,這樣的人忽然消失在天地間,爹娘以為朝廷不會追究麼?」
荊父荊母的眼底出現了沉思,荊如意繼續說道:
「我如今並非孤身一人,身邊有位御史台巡按御史最要緊的還有個鎮撫司錦衣衛千戶,但凡我此刻露出丁點馬腳,他們兩個抬抬手指都能把我直接碾死,何況我如今回京是奉了朝廷傳召!」
荊父沉默了,荊母的情緒瞬間被憂慮左右,抬眸瞧著荊父:「這可如何是好?」
「爹娘放寬心。」
荊如意輕聲安慰道:「我行事自有分寸,哥哥的事情我如今多少也有了一些頭緒,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自會找一個體面安全的法子離開官場。」
「你哥哥的事情你真的有頭緒了麼?」
荊父冷不丁的一句話把荊如意給問愣了,驚愕的望著自己父親。
荊父荊母對視了一眼,兩人點了點頭似做出了某種重要的決定。
「我與你母親這一趟來有兩個目的。」荊父說道:「一來,看能否勸你回家,若真勸不動,就要親手交給你一樣東西。」
荊父向荊母使了個眼色,自己徑直走出了門外,老人炯炯有神的雙目不住朝四下打量,許久都沒有回到房間裡去。
荊如意知道父親這是害怕有人靠近,才親自在門口監視,不由也好奇起兩人不遠千里親自送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荊母緩緩從貼身的袖帶里掏出了個布包一層層的打開,裡面放著頭幼兒手掌大小的木牛。
牛的雕刻工藝相當粗糙,只能依稀瞧出它的輪廓,其餘的細節一概瞧不清楚,完全沒有美觀可言。
「這個是……」
荊如意瞳孔猛縮,猛然接過了那頭木牛反覆的觀看:「這是幼時哥哥親手給我做的玩具?!」
荊如意記得很清楚,得到這頭木牛的時候她和荊如楓都只有五歲,為了給她做這頭牛荊如楓的手被戳破了好幾處的傷口很長時間都不能握筆,為此被她們的爹一頓好打。
「母親竟還留著這個?」她的手指反覆摸索著木牛,聲音有些顫抖。
她自幼就有個疼愛她的好哥哥,可惜……再也沒有了。
荊母瞧著木牛,眼神愈發的溫柔:「你還記得這木牛的來歷麼?」
荊如意點點頭:「那日我與哥哥一道出門,我淘氣非要讓他帶著我到村子外面的山上去結果迷了路,哥哥為了哄我給我做了這個木牛,他說我們兩個都是屬牛的,牛就要牛氣沖天,不能因為天黑就害怕。」
荊母唇畔生出了笑容:
「當初發現你們兩個不見了,我同你爹都快急瘋了,央求了全村的人一起上山去找你們,等看到你們的時候你抱著木牛睡得香甜,你哥哥則滿手鮮血的握著根比他胳膊還粗的棍子守在你身邊,我當時看的……心都疼了。」
「你父親之所以揍他,不是因為他弄傷了手不能上學寫字,而是怪他身為兄長沒有保護好你,將你領入險地險些喪命。」
荊如意鼻子有些發酸:「難怪從那以後哥哥再不與我調笑,說話做事一板一眼如個大人般,我總嫌棄他無趣原來他是故意讓我怕他,才不會再要求他帶著我胡鬧害了我。」
荊父忽而在門口冷冰冰喊了一句:「撿重點說,天都要亮了!」
荊母立刻擦了一把眼睛說道:「半個月前海師父給我和你爹送來了一封信,海師父說那封信是大半年前他在鄭縣辦事時,你哥哥交給他的,你哥哥讓他在新年之前將這封信交給我們,信里除了給我和你爹道歉拜年的話之外,就是交代我們找到木牛交給你。」
荊如意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半年前應該就是海島藏寶案的偵破時期,荊如楓竟在那個時候就預見到自己很可能會出危險麼?
他費勁心力安排好這一切,就是為了讓她悄無聲息拿到木牛。
這個小玩意里一定藏著什麼重要的秘密!
「我與你爹都不明白你哥哥讓我們給你送這個東西是為了什麼,但他臨終前交代的事情必然非常重要,我們就一刻都不敢耽擱的趕來見你了。」
荊如意翻來覆去的看著手裡的木牛,這東西她幼時把玩了許久熟悉的不行,她能確定木牛身上沒有任何機關,裡面能藏著什麼秘密?
「信和木牛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事關重大我們誰也沒告訴。」
荊母說道:「我與你父親只跟海師父說信上是你哥哥寫給我們拜年的話,木牛的事情半個字也沒有提。」
荊父見事情已經交代的差不多了,便轉身對屋中二人說道:「東西既然已經交給了楓兒,咱們也回房休息去吧,讓孩子好好睡一覺,聽說前幾日為了辦案子沒少辛苦,等有時間了再說話。」
荊母立刻起身,荊如意將爹娘送回到他們的房間後便關好自己的房門,坐在了燈火下。
她將木牛與手札放在了一起,兩樣物品都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的價值,卻都是荊如楓鄭重對待的物品。
她小心翼翼再度翻看著手札,當她的目光落到頁腳題字的時候忽然頓了一下。
「落花本是無物,倒是無情卻有情!」
她目光猛的一顫,看向那頭木牛時眼底閃過複雜之色:「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開門出去直奔海老道的房間,海老道瞧見是她便嘿嘿笑了笑:「你現在斷案如神到這個地步了麼?居然連我還沒有睡覺都知道?」
荊如意這才意識到如今已經是後半夜,她這會來敲別人的房門很沒有禮貌。
她不好意思的倒退了一步:「實在對不住海師父,我明日再來。」
說著話便準備離開。
「你給我回來。」
海老道有些期氣急敗壞:「你把我叫起來有話又不肯說,今天晚上還讓我老人家怎麼睡?!」
荊如意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