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大人們莫要拿我一個村婦尋開心，我生來就是伺候人的賤命到哪不是伺候？山上山下沒什麼分別。」
劉媽不善言辭，與荊如意客氣了幾句就悶頭開始熬煮薑湯，等到湯煮好以後她分了一部分出來，給陳院長父子和楚辭端了過去。
荊如意也坐在篝火旁開始翻閱學院規則，目光漸漸被當中幾條規則吸引。
「雲山書院還真是特別。」
荊如意感嘆道：「能指定出此等院規的人，可有些與眾不同了。」
崔青扇捧著薑湯湊了過來，目光落定在荊如意手裡的院規時咦了一聲：「我從前就學時並沒有這樣的規定，這個規定……。」
書卷上洋洋灑灑寫著入夜出門不得結伴，就寢睡覺頭顱不得朝東，入夜在外遇到同窗需高聲問好諸如此類的生活細節。
「這怎麼看著有些不對勁。」
江小五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我分明記得前兩天楚夫子才說過入夜不得出門，為了減少外出死亡的機率連恭桶夜壺都放在了寢室之中，但看這個規定分明是不限制外出的麼，還有……」
「還有這個，見到同窗要高聲問好，雲山書院不是一向講究君子之風，除了討論學問往日與同窗交談都要輕聲細語，高聲問好算不算大聲喧譁？這不是與前面的院規相互矛盾了？」
「不止這些。」
崔青扇一邊翻看著自己的規則手冊一邊說道：「這上面的許多條款都自相矛盾，甚至與我入學時的要求完全相反，若按這樣的規則行事，雲山書院與市井又有什麼區別？」
「有沒有一種可能。」
江小五說道：「這些規定是新設置的，崔巡案您在此地求學怎麼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吧，不知道新規定也不奇怪。」
崔青扇眼底的溫和之色頓去：「即便再怎麼修改，也萬不會出現前後矛盾的規條，這樣大的漏洞並不該是雲山書院的手筆！」
荊如意眯了眯眼：「你們猜，如果有人按照這本規則上完全背道而馳的條款去做事，後果會如何？」
四下靜了半瞬，所有人的臉色都開始變得難看，如果荊如意的假設成立，無疑是在給兇手提供殺人的機會。
「這本規則是假的！」
崔青扇眸色發沉：「該把負責謄寫和發放規則的人控制起來嚴審！」
他的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忙碌安撫眾人情緒的楚辭身上，神情漸漸變得意味深長。
江小五咂了咂嘴：「現在想想，好像每次死人的時候他都在場，雲山書院的夫子不止他一個，論資歷論能力他都不是最出眾的，按理與各方接洽可絕對輪不到他呢。」
荊如意眸色微閃：「盯緊楚辭，案情大白前不要讓他受到傷害。」
「行咧。」
江小五才應了一聲便愕然的瞧向荊如意：「怎麼是盯緊不是抓捕？還不讓他受傷害，我怎麼覺得這像是在保護他呢？」
荊如意淡然微笑：「你就當是在保護吧。」
她不再解釋，快速寫了一封密函，夜色里飛鴿振翅須臾消失，她唇畔的笑意漸漸擴大：「等有了回復，案子或許就可以結束了。」
這一夜過的很平穩，所有人都在依照規則小心行事，並沒有再發生意外。
待到晨光初綻時，人人都頂著濃黑的眼圈瞧著冉冉升起的太陽，在連續死人的巨大壓力下沒有人能睡得安穩，所有人都輾轉反側了一夜，生怕行差踏錯莫名其妙成了規則的亡魂。
這麼一來，天亮後反而讓人睏倦不堪。
然而規則不允許白日臥床，所有人便只得強撐著萎靡的精神，再也不像昨日一樣生龍活虎的吵吵鬧鬧了。
待到書院規定的早飯時間，劉嫂領著人準時出現，眾人無聲吃飯，整個校場壓抑而沉悶。
「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吃飯。」
江小五一邊享受著手中的美味一邊感嘆：「劉嫂這個手藝好的沒話說，等離開雲山鎮以後再吃不到她做的飯，搞不好我會非常想念咦……那是什麼，好像有個人！」
江小五忽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勾勾瞧向了校場南側的進出通道，一條黑影宛若疾風，正用難以想像的速度向著校場飛掠而來。
發現那人蹤跡的不止江小五一個，功夫不大校場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質疑。
「人！怎麼會有個人！」
眾人語氣中帶著顫抖的恐懼，昨天下午書院裡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了此地，除了校場，雲山南麓已經是一座空山，怎麼一大早會忽然出現條人影？
聯想到數日原因不明的死亡案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這個人……會不會就是藏在暗處的兇手？
「荊大人！」楚辭高聲嚷道：「那個人很可疑，請儘快將他控制住！」
然而，無論是荊如意還是她手底下的其他人都一臉輕鬆的注視著來人的方向，不但沒有半點的震驚畏懼，甚至還隱隱有著期待之色。
楚辭心中大驚：「荊大人！」
「噓，別吵！」
江小五不耐的沖他挑了挑眉：「小心惹的那姑奶奶不痛快，三兩下把你撕了！」
姑奶奶？楚辭眨了眨眼，女的？
也就是瞬息之間，方才還只是個黑點的人影清晰了起來，分明就是個十二三歲穿著道袍的小丫頭。
那是……
楚辭心中一動，想起了那人的名字……荊思思！
那是荊思思，荊如意同胞的三妹，她不是在縣衙里留守麼？
腦子裡只閃了個念頭的功夫，荊思思就已經到了荊如意身邊。
「阿兄，我到了。」她說。
小丫頭的臉頰紅撲撲的，發梢上掛著晶瑩的汗珠子，道袍的下擺高高捲起在腰間，露出她磨損嚴重的一雙鞋子。
荊如意一把抓過小丫頭的手，瞧見她掌心裡密布的擦傷和紅痕心疼的不得了。
「你怎麼來的？」
「爬山。」荊思思淡然說道：「那邊有路。」
小丫頭白嫩的手指朝著虛空中隨意點了點，江小五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忽而頓悟到：「您說的路該不會就是……後山的懸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