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如意瞧向了鄭嘯:「你一再強調李夫子是個謹慎守理的人,試問一個謹慎守理的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在當值期間爛醉如泥?雲山書院的院規當中,除了夜間宵禁的規定之外還有一條就是書院內不得飲酒,作為書院的老人的李夫子不可能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還有……」
她瞧著李立的屍身眯了眯眼:「喝酒之人雖然能讓人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但那些酒氣是從飲酒者體內散發而出,而死者只有衣服上能聞到酒味就很不尋常。」
鄭嘯吸了口冷氣:「荊大人的意思是李夫子是……他殺?」
「是否他殺暫時也不能夠確定,我需要先確認他是否真的醉酒,若醉酒系偽造那麼他殺便毋庸置疑了。」
鄭嘯很困惑:「下官詢問過書院的人,都能證明李夫子昨日進入自己房間後就沒有再出去過,他的房間裡酒氣熏天,桌案邊散落著至少三個酒罈卻只有一個酒碗,可見並無他人與他共同飲酒,加上人已死亡還如何證明他是否醉酒?」
荊如意面色如常,淡然說了兩個字:「剖屍。」
「什麼?」鄭嘯被嚇了一跳。
正如荊如意猜測的那般,因背靠雲山書院,雲山鎮的治安一向很好,往日連打架鬥毆都沒有,能瞧見殺人已經屬於稀罕事情,何況是……
剖屍那樣的大場面,鄭嘯連想都不敢想。
「沒……沒必要了吧。」
鄭嘯結結巴巴的說著,他臉色蒼白儼然並不希望瞧見剖屍的血腥場面:「這裡可是書院,書院連高聲口角都不許,何況是……」
「在我眼裡,這裡首先是案發現場,為了還原事件的真相一切規則都得讓路!」
荊如意的聲音有些發冷:「你讓我來幫忙調查就得按我的方法,如果你有意見我可以立刻離開,畢竟這是雲山鎮發生的事情,與我並沒有多大關係。」
鄭嘯不敢再說話了,連續四日死了四個人,即便都是意外他今年的吏部考核怕也是要被問責的,他也很希望荊如意能夠查明真相,至少能讓他將功贖罪。
荊如意向江小五使了個顏色,江小五立刻將她的工具箱拿了過來,又迅速剝乾淨了李立的上半身,將他的胸膛裸露出來。
荊如意挑出了合適的刀具後破開李立的胸膛,觀察了一下死者的肝臟部位後,將他的肝臟切下來一下快。
「拿一碗水過來。」
江小五麻溜去幹活,荊如意把切除下來的肝臟扔進了水碗裡後向眾人說道。
「死者心肺存在出血現象,大小便失禁面部腫脹發紺的確是窒息身亡的跡象。」
江小五眨了眨眼:「這麼說起來,鄭縣令的推斷是正確的。」
「我只說死者是窒息身亡,但是否主動窒息還存在很大爭議。」說著話荊如意朝水碗看了一眼:「差不多了,再去拿一碗清水來。」
接過江小五遞過來的第二碗清水,荊如意從工具箱中取出個小盒子打開,將裡面的膏狀物小心翼翼放入到水碗裡。
眼看著清澈的水頃刻變成了紫紅色,在日光的映襯下煞是好看。
荊如意又將浸泡過李立肝臟的水碗端過來,將裡面的水倒入紫色水碗裡,半晌沒有任何的變化。
荊如意眸色發沉,唇畔勾挑出冷笑:「果然如此,李夫子根本沒有醉酒!」
什麼?
鄭嘯第一個繃不住了:「大人這話有什麼根據?」
「自然有。」說著話她在工具箱裡找了一圈,拿出一個小小的酒瓶子說道:「這個是我在興縣就習慣性裝在工具箱中的糯米酒,小五子拿給鄭大人檢查一下。」
江小五拔開瓶塞遞給了鄭嘯說道:「興縣那時候山妖鬧得凶,我家大人發現糯米酒可避免屍毒便要我們日日攜帶,這都成了習慣了。」
鄭嘯就著瓶口聞了聞就將酒瓶還給了江小五:「的確是糯米酒的味道。」
荊如意將瓶中的糯米酒倒入紫色的水碗裡,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紫紅晶瑩的水就變成了綠色。
「這……」眾人瞧的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
荊如意揚了揚剛才裝著膏體的小盒子說道:「這個是鳳儀村用來養護陵寢時特意調配的藥膏,能夠使得器物在自然環境下防水防腐,與工匠們慣常使用的防腐膏是一個道理。」
邊說著話她邊將防腐膏收了起來:「蔡源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發現這種膏體在遇到酒的時候會變作綠色,我便覺得這個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能用得上向他討要了一盒,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場。」
江小五聽的困惑不解:「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李立沒有喝酒。」
崔青扇在一旁溫聲說道:「防腐膏遇到了荊大人手裡的糯米酒快速變色,然而混入浸泡過李立肝臟的請水沒有變色,便足以證明浸泡過肝臟的水中沒有酒。」
江小五還是有些沒有聽明白:「他的肝臟與有沒有喝酒又有什麼關係?」
荊如意說道:「人在飲酒後,所有的酒都會貯存在肝臟當中經久不散,李立若如傳聞中般酒醉到意識不清,他肝臟當中的酒水含量會相當驚人。」
「下官明白了。」
鄭嘯激動的說道:「大人之所以浸泡李夫子的肝臟,是為了將他體內的酒水滲入到水中,再用遇酒會變色的防腐膏來驗證他是否醉酒。」
「沒錯。」荊如意點了點頭:「現在已經證明李立死前並未飲酒,那麼他醉酒失足的推論就不能夠成立了。」
鄭嘯面色大變:「下官這就開始提審排查,務必找到與李夫子接觸之人。」
「還請各位大人高抬貴手放了書院弟子,也將問詢事宜暫緩,我雲山書院的入學大典馬上就要開始了。」
突兀插入的男子聲音引起了眾人的關注,對於外來者的忽然闖入荊如意並未慌亂。
憑雲重霄的本事早就應該察覺到有人接近,他沒有阻止可見來人並無危險,回身瞧去果然看到陳蒼羽與楚辭一前一後正向著這邊走來。
陳蒼羽老遠就衝著幾人拱手作揖:「小人知道小人的要求有些唐突,但云山書院的大典絕對不能延誤,還請大人們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