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改土歸流志在必得,而蚩族領地被木宣統治的宛若鐵板根本無法安插眼線,若非一個白丁,木宣又怎能容許如雲重霄那樣的人日日在蚩族領地出入?
他的身份……
荊如意甩了甩頭,無論雲重霄跟在她身邊是什麼目的,只要不妨礙她要做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木宣並沒有立刻離開鳳來縣,而是住在了木懷遠修建在鳳來縣附近的別院中。
荊如意似乎很樂意瞧見這個局面,日日拜訪木宣,從他口中把各位公子名下的產業打聽的清清楚楚,並在木宣的幫助下得到了木懷姜半年以來的行蹤記錄。
再之後她什麼都沒有做,沒日沒夜的窩在書房裡翻看著木懷姜的行蹤記錄,在距離木宣留給她的破案期限還剩最後三天的時候她終於走出了書房。
「江小五,到別院請土司老爺過來,告訴他已經找到真兇,需要他協助緝拿!」
木宣到的很快,他一如既往的低調,只帶了幾個隨從和蕭御,氣色看上去比前幾日更差了。
荊如意將審訊地點定在了書房裡,軒窗下放置了一張鋪了厚實軟墊的小榻作為木宣的座位,看上去鬆散而隨意,並沒有審案的緊張。
蕭御則被她安排在書案旁放置的座椅上,他的下首依次坐著梁如海,雲重霄,孟言之。
荊思思與江小五一左一右的站立在她的身邊,這個場面看上去更像是在閒話家常。
賈嵐生被帶上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面,荊如意笑著朝她正對面的椅子指了指:「坐吧。」
那是一把特製的椅子,椅背比別的椅子要低了許多,兩側扶手上還拴著吊環,賈嵐生入座以後兩隻手就被吊環緊緊扣住,而後腰眼又被椅背尖端狠狠頂著,看似坐著其實比站著還要難受。
賈嵐生挑眉看著荊如意:「該說的話小人都已經都說過了,即便土司老爺在場小人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小人聽命行事,我的主子就是四殿下。」
「誰問你這個了。」
荊如意向江小五使了個眼色,江小五將一摞畫紙拿到了他的面前攤開,上面畫著的正是他們在水井中發現的那些被替換過內臟的動物屍體。
「眼熟麼?」荊如意盯著賈嵐生的眼睛:「為什麼要給動物換上人的內臟,還請賈先生來解釋一下。」
賈嵐生的目光隨意瞟過那些畫紙時明顯有片刻的瑟縮,他飛快別開了眼,似乎不願意去瞧那些畫上的內容。
「給動物換上人的內臟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小人從前可沒有聽說過,無法為大人解釋。」他說。
「我將動物體內的人體內臟取出拿回冰窖做過比對,發現那些內臟正是失蹤香客體內被摘除的內臟,賈先生覺得巧麼?」
賈嵐生抿唇飛快低下了頭,他依舊保持著沉默,但身體已經在肉眼可見的小幅度顫抖。
荊如意的聲音冷沉:「即便你不承認,我現在手裡掌握的證據也足夠將你定罪!」
「殺人剖屍,將人體器官縫合在動物身上,你的所作所為喪盡天良!」
「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身後還有父母妻兒,他們的死亡代表的從來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是一個家族的毀滅。」
「你從沒有否認殺人剖屍的罪名可見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你我心裡都清楚罪魁禍首到底是不是你,你死了一了百了但真兇還逍遙法外,不久的將來蚩族領地將會再度陷入到如現在一般的恐怖當中,你真的忍心麼?」
「言之姑娘說你的醫學天賦並不比旁人優秀,之所以能超越所有的師兄弟一枝獨秀是因為你比任何人都努力,你說你將來要救死扶傷讓百姓們不再為重病所苦,但你現在做的是什麼?」
「用你學到的技術將百姓推入地獄,縱容真兇逍遙法外,讓他們永遠活在噩夢當中,賈嵐生你對得起你的夢想麼?!」
賈嵐生身體顫抖的幅度明顯加大,他的臉色一點點變作蒼白,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荊如意默默注視著他的神情,看到這裡時不著痕跡的向孟言之使了個眼色。
孟言之發出一聲失望到極致的嘆息:「嵐生哥哥,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們從小堅持的救死扶傷真的……還有人在意麼?」
「有!」賈嵐生驟然抬頭:「任何人的性命都值得被尊重。」
荊如意的指責已經讓他幾近崩潰,距離心理防線的攻破只剩最後一層壁壘,青梅竹馬玩伴的失望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賈嵐生口中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慢悠悠抬起了頭,用一雙猩紅的眼眸瞧向荊如意:「你能保證無論這件案子牽涉到誰都秉公處理麼?」
荊如意鄭重點頭:「只要你說的情況屬實,我以我的性命擔保!」
「好。」
賈嵐生吸了口氣:「現在發生的一切並不是我的初衷,我最開始只是為了救人。」
「師父讓我到沅江府給土司老爺治病,但他的病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餘地,幾乎所有臟器都走向了衰竭,我對他的病情束手無策只能黯然離開。」
賈嵐生的敘述中涉及到了木宣,荊如意側目向著軒窗下的老人看了過去。
木宣眼眸微闔呼吸平穩仿若睡著了一般,蕭御則始終低垂著眼眸守在一邊,兩人對賈嵐生的講述似都沒有在意。
賈嵐生似也沒有感受到來自土司的壓力,繼續說道:
「離開京城之前我向師父發過誓一定要治好土司老爺的病,就這樣無功而返我實在不能甘心,於是我就留在了蚩族領地當了個遊方郎中,一邊替百姓治病一邊尋訪良醫土方,嘗試著各種醫治土司老爺的方法。」
「然而現實往往比理想困難的多,我在此地舉目無親盤纏也日漸用盡,且因為口音不同許多蚩族百姓並不願接受我的醫治,我在蚩族度過的每一天都勢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