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海腳下步子一頓,眸色忽而變的鄭重:「請荊大人莫要用這種玩笑的語氣來評價三公子,三公子是所有公子中最能體諒百姓疾苦的一位公子,他是大夫人嫡出身份尊貴,卻從不依仗自己的身份胡作非為,這樣的公子是我們蚩族領地的驕傲。」
荊如意沒有想到梁如海的反應會這麼大,便朝他笑了笑:「我自不敢輕視三公子,話說到這裡才多嘴一問,梁校尉若不想與人討論他,我不提便是。」
許是這小小的插曲讓兩個人都以為對方會芥蒂,接下來的一路上便再沒有人開口,直到進入了湖心亭。
賈嵐生早就站在入口處等待著他們,看到兩人過來遠遠的就迎了上去。
「兩位大人可讓小人好等,險些以為二位不來了。」
荊如意嘴上與他客套著,卻側身向他身後看了過去。
整個湖心亭的四周都擺放著碧紗櫥的屏風隔絕了她的視線,涼亭四角掛滿了宮燈將這一方天地照的亮如白晝,也將亭內人影影影綽綽映照在了碧紗櫥上,亭子裡竟然還有人?
梁如海將手裡的酒罈子一股腦塞給賈嵐生:「這是她送你的見面禮,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賈嵐生受寵若驚的接過,連連向荊如意道謝。
荊如意笑道:「你就這一點好,無論心裡怎麼想表面上裝出來的客氣和恭維都讓人心裡說不出的舒坦。」
賈嵐生笑容微僵,繼而靦腆的抿了抿唇:「大人真會說笑,小人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兩位大人快隨我進去吧,我給二位介紹一位貴人朋友。」
荊如意眉心微動,賈嵐生設宴的真正目的應該就是這個了,大張旗鼓將她單獨約出來的貴人朋友會是誰?
三人繞過碧紗櫥就見到一派歌舞昇平的場面。
想不到這個湖心亭居然如此之大。
在亭子正東尊位上端坐著個未及弱冠的年輕男人,男人端坐如松長的有些盛氣凌人的銳利,在荊如意瞧向他的時候,男人眯了眯眼,唇齒邊生出了難以捉摸的微笑。
他下首左右兩邊的席位上都擺滿了珍饈,而一群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則席地坐在涼亭正中的承塵之下演唱著道曲。
男人身後的碧紗櫥後面,影影綽綽的不住有人頭攢動,瞧那些模糊的身影,應該都是訓練有素的武士。
瞧見男人的瞬間梁如海的神情就僵住了,之後猛然跪倒磕頭:「梁如海見過四殿下。」
荊如意暗暗吃了一驚,再度望向那盛氣凌人的男人,這個……竟然是土司木府的四公子,木宣的第四個兒子?
眼見荊如意一味盯著自己看,四殿下眼底生出了些許惱意,賈嵐生趕緊放下酒罈子打圓場。
「殿下,這位就是沅江安撫司同知荊如楓荊大人,大人。」他走到荊如意耳邊低聲說道:「那位是蚩族領地土司木府的懷姜公子,你可不能就這麼直勾勾看著。」
果真!
荊如意吸了口氣,那人果真是木宣的第四子木懷姜,木懷姜要找她幹什麼?
她一邊在心裡快速盤算,一邊不動聲色的跪倒:「給四殿下請安。」
木懷姜這才嗯了一聲,用下巴向旁邊點了點:「坐吧。」
尚未等荊如意坐穩當,木懷姜便已經開口問道:「不是定好的辰時末麼?這都什麼時候了,荊大人的架子是真不小,你們五城營什麼時候跟安撫司走得這麼近了?」
一句話說的梁如海坐立難安,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湖心亭里的氣氛有一瞬的壓抑。
道童們手裡的法器碰撞出的叮噹聲顯得尤為清晰,沒一下都仿若撞在了人的心坎上,跟著一起咚咚響。
而一貫靦腆膽小的賈嵐生在這個場合下似乎受到了驚嚇,坐在自己座位上低著頭,連半點眼風都不敢露出來。
就在氣氛壓抑的到了頂點時木懷姜忽而笑了一下:「你們兩個進來的時候我瞧著似乎也不怎麼和睦,到現在互相連句話也沒說過,既然不是一路人便不必強行湊在一桌假做親近了吧。」
梁如海立刻站了起來:「末將軍中還有些事情,末將先……」
「梁校尉是賈先生請來的。」
荊如意忽而開口打斷了梁如海:「下午賈先生提起宴請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梁如海會出席,當時他也沒提起四殿下會來,若早知今日賈先生不方便見客,我們早就告辭了。」
說著話她便微笑著起了身:「打擾到四殿下與賈先生的相聚是下官的不是,下官這就不叨擾了。」
眼看著木懷姜面色大變,低頭裝死的賈嵐生徹底裝不下去了,他急急忙忙起身攔在了荊如意身前。
「都是誤會,是我來回傳話的時候沒有說清楚才造成了眼下的誤會,荊大人和梁大人都是國之棟樑,四殿下又豈會不歡迎。」
他的臉都快笑僵了,不住的用哀求的眼光看著木懷姜:「您別忘了那位的期待!」
木懷姜哼了一聲,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都坐下吧。
荊如意卻不知怎麼了,表現的頗有些不識抬舉,她微笑著看向木懷姜:「四殿下這是允許我下午邀請的同伴一起赴宴了?」
木懷姜一副忍耐到了極限的不耐,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強忍著嗯了一聲。
「那感情好。」荊如意笑道:「我還有兩位客人,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一句該到了尚未落地便聽到嘭的一聲,一個人如球般撞倒了碧紗櫥一路翻滾著砸進了演奏樂曲的道童中間。
變故驚得道童們驚叫連連,場面一瞬混亂不堪。
男人特有的涼薄聲音在嘈雜中顯得尤為清晰:「人到齊了,可以開始了。」
隨著他聲音的落地人也落了地,那般狂放不羈的模樣不是雲重霄還能是誰?
木懷姜的臉色徹底變了,他身後的碧紗櫥在同一時間倒下,數個懷揣著利刃的侍衛沖了進來,雪亮的長劍出鞘,齊齊向著雲重霄和地上呻吟的男人砍去。
雲重霄看也不看,單腳挑起地上的男人將他踢給了荊如意,手中繡春刀划過一道青雷電霜,迎上了砍來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