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記得白家的大婚,自然也記得新郎白集大婚當夜死在了新房,而新娘洪氏第二日也服毒自盡,白家老爺子懷疑兒子勾結姦夫到縣衙報案,縣衙以洪氏自盡殉夫結案並上報土司府,不久便因此事受到了土司府的嘉獎,並賜下了第一座貞節牌坊。」
「白家老爺子不服此結果,數次到縣衙討要說法反遭毒打身亡,白家自此落敗,這些罪名你……。」
荊如意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也不知是不是氣力不支毫無徵兆停頓了片刻,蘇和趁著難得的機會開口。
「大人說的這些小人都沒有做過,您不是說白氏還活著麼,只管讓她來與小人對峙,小人並不懼怕!」
「蕭先生。」他朝蕭御作揖說道:「小人絕對沒有瞞報白家之事,騙取烈婦旌表的指控純粹子虛烏有。」
蕭御摺扇輕搖笑容不改:「我只是聽審的閒雜人員,你搞錯了申訴的對象。」
蕭御的話不軟不硬的給了蘇和一個釘子,擺明了土司木府只是旁觀者的態度,蘇和的面色有一瞬的僵硬。
直到這時候荊如意才繼續說道:「我的話都還沒有說完,你急著表什麼態?」
她面頰上端著意味不明的微笑:「我剛才說的那些罪名都不重要,認不認的沒多大關係,你過於激動了。」
蘇和愣了,他頭一回在公堂上看到人洋洋灑灑列覺了一大堆的罪狀到最後的結論是……不重要!
不重要你說它做什麼?
「我要指控你的是另一件事。」
荊如意陡然沉下了臉:「你以卑劣手段殺害八名寡婦偽造她們自殺的假象,再以此騙取朝廷旌表為自己斂取功名。」
啪!
荊如意重重拍下了驚堂木:「蘇和,你罪大惡極,天理難容!」
蘇和眸色微閃,良久卻不慌不忙的笑了笑:「大人說這些毫無根據,這樣可笑的指控說出去你能信麼?」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荊如意朝崔青扇點了點頭:「把證據拿給他看。」
崔青扇將一封書信展開豎起在蘇和眼前,正是他寫給良鄉縣令關於吳家公子身亡過程的書信。
荊如意直視著蘇和的眼睛:「你自己的信裡面都說了些什麼,就不必我再重複了吧。」
蘇和為了侵占吳氏,在信中謊稱吳氏在鳳來縣為了亡夫投河自盡殉夫,因河道湍急屍體始終沒有打撈出來不得歸還本家,他願意替良鄉證明此事的真實性,讓良鄉縣令上報朝廷為吳氏旌表。
這封信完全坐實了蘇和存在貞節牌坊造假的嫌疑。
然而,蘇和神態輕鬆,全沒有荊如意認為的慌亂。
他微笑著說道:「敢問大人,信中提到的吳氏在哪裡?吳家人又在哪裡?請您將他們請出來與我對峙。」
荊如意的氣息有片刻的凝滯,蘇和笑容更勝,一個正五品官員男扮女裝色誘同僚的事情,他篤定了沒有人好意思往外說。
更何況無論荊如意把吳家的黃冊來歷做的多麼逼真,假的終究是假的,這世上並沒有真的吳家,又哪裡來的苦主?
連苦主都沒有的案子,根本沒有審理的必要。
蘇和見荊如意遲遲沒有開口,神色中不由添了些許得意:「吳氏之事就是一場玩笑,小人這封信自然也都是玩笑,小人是真沒有想到大人竟將玩笑話當了真。」
崔青扇眉心微蹙,蘇和的內心竟如此強大,面對異地審理被上司抓了現行,還有土司府聽審的場面,竟還能冷靜抓住漏洞,有力的將了一軍。
面對吳氏和吳家人無法應訴的場面,荊如意根本無法應對!
他擔憂的望向荊如意,蕭御的鵝毛扇也停止了搖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荊如意身上,與崔青扇的擔憂不同,蕭御在期待荊如意的絕地反擊。
然而……
荊如意的面色很難看,等了足有五息之久她嘆了口氣,咬牙只說了兩個字:「退堂!」
這個結果大大出人意表,誰也沒有想到荊如意瞧見困難選擇的是逃避,竟然連掙扎一下都不肯。
蕭御滿面失望的重新搖起了摺扇:「既然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再扣押蘇主簿就不大合理了吧,鳳來縣縣令已經革職,主簿再長久未歸,對鳳來縣實在無益。」
蘇和一下子就挺直了脊背,他沒有被土司老爺拋棄,土司老爺果然更愛護的還是他們蚩族人。
蕭御的摺扇搖的雲淡風輕,但他話語中的分量並不輕,他背後所代表的土司府不是荊如意能惹得起的。
眼看荊如意的額角見了汗,她毫不猶豫的就微笑著開了口:「蕭先生說的是,我這就派人送蘇主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