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如意朝江小五手裡看了一眼,果然瞧見他手裡的公文上打著十萬火急的印鑑,只得讓孟言之和荊思思先行。
江小五目不轉睛的盯著荊如意的表情,瞧見她看完公文後眉目舒展不由鬆了口氣:「看起來不是壞事。」
荊如意折好了公文,神情也說不出是愉悅還是嚴肅:「鳳來縣有一座御賜烈婦牌樓即將揭幕,縣令想請我前去觀看。」
「這可是好事。」
江小五笑道:「咱們東齊最重禮儀,自來對節烈之婦多有讚譽,鳳來縣能獲得御賜牌樓可見那烈女事跡有多麼可歌可泣,縣令邀請大人一同揭幕這是在向大人您示好,說明咱們已經得到了蚩族領地官員們的認可啊!」
荊如意眼底不見喜悅,反倒生出一種難以言表的凝重:「朝廷旌表貞烈,導致許多女子孤苦半生,或在青春少艾時命喪黃泉,對女子來說這真的是好事麼?」
江小五有些愕然:「能得到朝廷嘉獎整個家族都與有榮焉,怎麼不是好事?我瞧大人思慮重重似乎不大想去,要不我這就讓人去寫一封回絕信?」
「鳳來縣可是好地方,難得能親往觀看,大人可萬萬莫要錯過了機會。」
一道溫潤如暖陽的男聲從書房外飄了進來,江小五和荊如意都聽的面上一喜。
荊如意起身親自迎了出去:「算著時辰你的馬車應該才到城門外,怎麼這麼快就進了衙門?」
屋門外一人青衫縹緲膚色霜白,神色間卻是令人舒爽的愉悅,來人正是崔青扇。
他朝荊如意拱了拱手:「歸心似箭難以安枕,今日便起得早了些,自然到的也早了些,碰到孟大小姐的時候我已經到了街口。」
荊如意朝他身後看了一眼,崔青扇會意道:「孟世伯從京城寄來的家書送到了思南縣,碰到孟大小姐時我都一併轉交了,她這會著急回屋看家書去了,走得時候她拉走了三小姐。」
荊如意點點頭:「我聽你的意思,似乎贊同鳳來一行?」
「鳳來縣這個地方有些奇怪,我從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那裡。」
提起鳳來縣,崔青扇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他蹲在自己的書箱前翻找起來,功夫不大取出一個卷宗打開遞給荊如意。
「這上面就是鳳來縣的資料。」
荊如意瞧得吸了口冷氣:「鳳來還真是……很讓人意外!」
鳳來縣是整個東齊最有名的節烈之鄉,小小一座縣城已經建成了八座貞節牌坊,最近即將落成的這個,是鳳來縣的第九座牌坊。
在東齊九為極數,有至尊至貴之意,第九座牌坊因此視為大吉。
加上這座牌坊乃是奉旨敕造,便愈發的尊崇榮耀,莫說是在鳳來,即便整個蚩族領地都是不可忽視的大事。
「第九座?」
荊如意唇角勾起嘲諷之色:「不得不說鳳來縣的禮儀教化真是與眾不同,不是說蚩族領地的女子與男子地位相當,這看起來與腹地女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這就是我說的奇怪之處。」崔青扇指了指卷宗上的幾行小字說道:
「別處雖不乏為亡夫守節的忠貞女子,但大都能平穩過完一生,唯有鳳來只有烈婦而無潔女。」
節與烈可不僅僅是寫法上不同,二者的內涵有著天淵之別。
節婦指的是夫君亡故之後不再另嫁,或守著子女或孤身一人終老的女子,烈女指的則是自願為亡夫殉葬的女子,寧為玉碎不願被世間污濁沾染幾身。
以生命消亡為代價換取的榮耀若只有一兩個還可以理解,鳳來縣出現了九人之多,就讓人難以理解。
更何況這九座牌坊出現的時間前後相隔不過兩年。
「你在懷疑什麼?」
荊如意眸色深了深,崔青扇不會無緣無故的替她主動接下鳳來縣的邀請,當中必有緣故。
「我懷疑鳳來有人逼迫婦人自盡,以換取自身榮耀。」
荊如意的目光再度落在鳳來縣的資料上,眼底掀起詭譎的暗色:「那就親眼看看去,若真有不平事,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她的目光漸漸幽深,心裡掛念的卻是被崔青扇忽略的另一行小字。
鳳來縣在以節烈聞名之前,曾是蚩族領地名聲在外的石器之鄉,亦是當今皇上的祖母端惠太后的故鄉,連鳳來二字都是因為端惠太后做皇后時而改。
太后一生思念故鄉,居住殿宇中常使用鳳來出產的石器,其中有一雙耳立方鼎的精美程度堪稱稀世珍品。
在她薨逝後,雙耳立方鼎便作為陪葬品隨太后遺體一同葬入皇陵,然而那本該塵封與地下的珍寶卻出現在荊如楓偵辦的海島藏寶案的贓物清單中,就……
很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