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尚未等荊如意答話,汪直先搖了搖頭:「老夫只是一介草民,又豈可因個人私事興師動眾。」
說著話,他將扔在樹下的小包裹重新背在了身上:「老夫來此只為向荊大人道謝,如今意思已經到了,老夫就此告辭,成兒,咱們走吧。」
汪直嚯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跟在了汪直身邊。
汪直投向自己傻兒子的目光里滿是暖意融融的慈愛,向他伸出蒼老乾枯如同樹皮樣的一隻手讓他牽住,便點了點頭要走。
崔青扇自然不肯就這樣放汪直離開,然而汪直去意已決,無論他如何挽留也無濟於事。
眼看著一老一傻的汪家父子相攜著走遠,荊如意頗有些感慨。
汪直一輩子致力於為東齊培養人才,一顆心都撲在了國子監完全忽略了家人,以至於父子兩個形同陌路。
蕭朗的野心造成了汪家的悲劇,也徹底改變了汪家父子的人生。
蕭朗被捉,汪成體內的蠱蟲再也不會作怪,加上孟言之幫他驅除了大部分的蠱毒,讓他不必再像個行屍一樣生活。
但汪成的腦子被蠱毒侵蝕的太嚴重,已經無法恢復到正常人的水平,只能渾渾噩噩過一生,這件事給了汪直不小的打擊,他辭官放棄了一切,立志要將缺失了一輩子的父愛還給兒子。
誰也沒想到,這對父子在經歷了重重磨難之後,竟然獲得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父子溫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嘭!
萬籟俱寂中,一個小個子男人毫無徵兆斜飛了過來,狠狠摔在荊如意面前,男人涼薄的聲音隨後響起。
「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聽,打算讓我怎麼招待你?」
荊如意吃了一驚,這才發現雲重霄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這片樹蔭下,正靠著一顆樹幹似笑非笑盯著他們。
而地面上的男人也已經掙扎著抬起了頭,發現自己成了焦點,眼底瞬間流露出了恐懼。
「這個……」荊如意仔細看了看那男人的臉:「蓮花山的同黨?」
地上的男人身量不高,體格卻相當粗壯,他的頭髮和瞳仁都呈現出棕黑的色澤,下眉骨比顴骨明顯突出,這是典型蚩族人的特徵。
他們並沒有相熟的蚩族人,唯一能扯上關係的,便只有蓮花山。
她深深瞧了眼地上的男人:「來得倒是快,有些小瞧你們了。」
「既然小瞧了,那就好好瞧瞧吧。」
雲重霄淡淡說道:「人都送上了門你若是還不知道該怎麼用,就直接吊死在這裡算了,也省得將來被猛鬼殺死還得遭罪。」
雲重霄的涼薄荊如意早習以為常,但她不習慣的是雲大千戶奚落完了人轉身就走。
「雲千戶到哪裡去?人犯都還沒有審。」
「人已經給你了,審不審審出什麼都是你的問題,你又不是本千戶的兒子,還指望我一直給你擦屁股麼?」
涼薄的雲大千戶連頭都沒有回,遠遠丟給荊如意一句冷冰冰的軟刀子就走得不見了人影。
荊如意眸色深了深,總覺得雲重霄與從前有點不大一樣。
從前的雲千戶其實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求助,人家口氣雖然大,本事也一樣大,讓她心悅誠服。
但現在的雲重霄似乎……並不想與自己有過多的牽扯。
「重霄的事情你莫要想太多。」
崔青扇低聲說道:「他……很不容易,遠離所有人該是他目前能想到的保護大家的唯一方法。」
崔青扇明顯話裡有話,顯然他對雲重霄的轉變是知道些內幕的,但他不打算說,荊如意也沒打算問。
「大人。」
江小五的心情則並不怎麼美麗:「雲千戶把人給扔在這裡不管了,咱們怎麼辦?」
「你這話問的也是奇怪。」荊如意瞥他一眼:「他不管就不管,審案莫非你還不會了麼?」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蚩族男人,那人依舊用一臉驚恐的表情盯著她,但無論他表現的如何驚恐,卻始終沒有打算交代點什麼的意思。
「嘿。」
江小五將手指掰得咔咔響:「這小子明顯是在裝傻啊,看來小爺得好好給他長長記性。」
「你起開。」荊如意挑眉斜了江小五一眼,也不搭理蚩族男人,反倒微笑著朝荊思思說道。
「瞧見那邊的樹了麼?能不能弄斷?」她點了點距離眾人一丈遠的一顆碗口粗的樹。
荊思思才要向那棵樹走去的時候,孟言之裊裊婷婷走了過來。
「不就一棵樹麼,哪需要勞動思思,交給我就行了。」
她三兩步走到樹邊,用兩隻纖纖玉手水蔥般修長的手指攥住了樹幹,只聽她口中喊了一聲起,那顆碗口粗細的柳樹竟被她生生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