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光是真的頭疼,他自暴自棄蒙在被子裡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剛醒過來迷迷糊糊,下意識想伸手去床頭櫃摸手機看時間結果卻摸了個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太多時間傷春悲秋,就被咕嚕咕嚕直叫的肚子催促著去找吃的。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許陵光剛要出門,就被厚重繁複的衣袍絆得險些摔了一跤。
他扯了扯身上髒兮兮的衣袍,又嘆了一口氣,認命回去換衣服。
但這臥房看起來富麗堂皇,結果竟然是空架子,柜子里連件換洗衣物都沒有。許陵光無法,只得胡亂將衣袍理了理,又找了個根布條把一頭長髮隨意綁在腦後,想著先去找三個便宜徒弟問問情況。
好歹也是個宗門掌門,總不能窮得連身換洗衣服都沒有吧?
許陵光心裡嘀嘀咕咕,腳下飛快出門。
結果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一問還真就什麼都沒有。
許陵光頓時如遭雷劈,瞪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艱難地往外蹦:「你說什麼?」
周扶嬰雙手抱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慢慢悠悠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眼底是掩藏得極深的惡意:「這些年青羽宗一直入不敷出,師父為了維持宗門運轉,已經舉債數萬兩銀子。那些堵在山下沒走的仇家裡,就有來要債的。半個月前師父戰敗,那些人將宗門裡值錢的物件劫掠一空,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
舉債數萬兩銀子……
許陵光被這個驚天噩耗砸得差點一口氣緩不過來。他在現代就因為沒錢過得非常艱難,爸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把他扔給了老家的奶奶誰都不願意管。他靠自己上了大學又工作,好不容易還清了助學貸款有了點點積蓄,結果一轉頭穿越到了這裡,又背上了巨額債務。
穿越當不成龍傲天就算了,竟然還要背債,甚至債主都堵到家門口來了。
許陵光扭頭就往外走。
周扶嬰挑眉,問:「師父要去哪裡?」
許陵光呵呵冷笑:「去找根繩子上吊。」
他不活了,死了說不定能回去呢。
周扶嬰眉頭挑高,看著他越走越快,也不著急,只慢悠悠地說:「師父別說氣話,人死了神魂卻還在,那些人手段狠辣,萬一用了拘魂的邪術……」
許陵光腳步停下,驚恐地回頭看他。
是了,這裡並不是唯物主義世界,而是修仙世界。死了半個月的人從棺材裡又爬了出來都沒人驚訝,有拘魂的法術也很正常。
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修仙小說里折磨人的法子,許陵光打了個冷顫,肅起臉來:「你說得對。」
周扶嬰:?
許陵光摸了摸空癟的肚子,繼續說:「死不能解決問題,有吃的嗎?」
話題跳轉太快,許陵光的神態又太過嚴肅認真,以至於周扶嬰真切地茫然了一瞬,思考眼前這個人果真是陰險狡詐的青羽宗宗主麼?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這個人慣會演戲,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便笑道:「師父能想開最好不過了,不然二師姐又要擔心得睡不著覺。至於吃的……卻是沒有,師父早入神藏境,不喜人間五穀。我們師兄弟三人雖然不爭氣,但也早已引氣築基,可以辟穀,是以宗內並無人間食物。」
許陵光:……?
不是,既然這麼牛逼了,那為什麼我會肚子餓啊?
這合理嗎?
許陵光垮著臉說:「但是我餓了。」
周扶嬰癱著一張愛莫能助的臉和他對視。
許陵光見狀,心裡暗暗嘀咕著這徒弟果真是年紀不大不會看人眼色,師父都說餓了也不知道去找點吃的孝敬師父。但他到底不是原裝貨心裡發虛,也不敢理直氣壯指使徒弟去找吃的,心裡嘀咕了兩句就自力更生去找吃的。
他急著填飽肚子,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轉身之後,一條巨大的黑蟒從房樑上吊下來,布滿黑鱗的蟒身在空中捲曲著,噝噝吐信:「他倒是能屈能伸。」
裝失憶這一招都用上了,還裝得挺像。
周扶嬰撇嘴冷笑:「我給郁筠傳了訊,她已經把宗內所有食物和療傷的藥物收起來了。」
許陵光失憶是假,但他遭受重創修為盡失卻很可能是真的。
修道者引氣築基後便可褪.去凡胎,汲取天地日月精華淬鍊己身,不必再食人間五穀。而許陵光不過一百二十三歲便入神藏境,素來自視甚高,嫌棄人間污濁凡人痴愚蠢笨,偶爾經過人間地界都要腳不沾地衣不沾塵,更別說食人間五穀了。
如今許陵光修為盡失,無法再辟穀,他倒是要看看許陵光怎麼熬。
「消息傳出去了嗎?」周扶嬰想到什麼,又問。
宋南出吐了吐蛇信,陰冷冷道:「傳出去了,有心急的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青羽宗。」
欠債被債主打上門當然是假的,半個月前青羽宗之所以會被圍攻,是他們將玉麟趾在許陵光身上的消息放了出去。
傳聞中玉麟趾是修煉至寶,以玉麟趾輔助修煉不僅可以逐漸提升修者資質,甚至還有延壽續命之效,更有傳言說直接吞服玉麟趾可直接跨越兩個大境界,就算是洞虛境的半仙,亦大有裨益。
只是這玉麟趾數百年來只聞其名不見其真身,人人覬覦卻不得其下落。
宋南出也是翻閱青羽宗典籍時,才發現傳說中的玉麟趾很可能在青羽宗,由歷任青羽宗宗主保管。
只是許陵光生性謹慎多疑,他無法探出玉麟趾虛實,乾脆便將消息虛虛實實地放了出去,引有心人來對付許陵光。
事實證明覬覦玉麟趾的修者不在少數,許陵光少時平庸,卻在繼任青羽宗宗主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僅僅一百二十三歲就入神藏境更證實了玉麟趾存在的可能性。
短短一個月內明里暗裡有數波人前來奪寶,許陵光應付這些人身心俱疲露了破綻,才讓他們有機可趁。
周扶嬰勾唇,眼中閃爍著惡意:「馬上要有好戲看了。」
*
許陵光將廚房翻了個底朝天,結果連一粒米都沒找到。
他又餓又沮喪,坐在廚房門口唉聲嘆氣。
郁筠從遠處走來,手裡抱著衣物,見他滿臉頹喪地坐在地上,擔憂上前詢問:「師父為何坐在地上,可是舊傷發作了?」
許陵光滿臉憂鬱地看她,沒好意思說自己是餓得發暈,含含糊糊說:「沒有,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
郁筠鬆了口氣,看著沒那麼緊張了,將手裡的衣物遞給他:「那些賊人將宗內值錢的物件都掃蕩一空,連師父的法衣也未曾放過,我只好讓師兄找了幾件普通衣裳給師父暫用。師父身上的法衣雖然殘破不堪,但我也會些針線活,清洗修補一番或許還能用得上。」
許陵光一聽就想落淚了,這得是多窮啊?堂堂宗主連件換洗衣服都沒有,唯一一件法衣還得縫縫補補又三年。
真是聞著傷心見者落淚。
他心裡發堵鼻頭髮酸,擺擺手瓮聲瓮氣地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吧。縫衣服我也會,你把針線給我就好。」
郁筠雖然言行舉止非常穩重,但一看年紀就不大,許陵光估計著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在現代還是上高中的年紀,許陵光自己雖然也才二十四歲,但對著個能當自己妹妹的小女孩也不好意思使喚人家,只好紅著耳朵連連拒絕。
郁筠眼中划過異色,沒有再堅持,而是說起師兄師弟來:「師兄師弟性子粗狂,不拘小節,許多瑣事怕是注意不到,師父若是有什麼需要,同我說就是。」
她曼聲道:「從前師父的起居也是我親自照料,如今雖然遇難落魄了,師父需要什麼,弟子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儘量尋來。」
許陵光雖然心裡蛐蛐周扶嬰沒眼色不知道孝敬師父,但也沒有真想過讓這三個便宜徒弟為自己做什麼,如今見郁筠柔柔弱弱地站在那裡說要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頓時嚇了一跳,連連拒絕:「倒也不必,你們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操心就行了。」
話剛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一聲,聲音洪亮,場面一時非常尷尬。
許陵光窘迫得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開口:「為、為師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