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濯說這句話，何曾不是在說曾經不信鬼神的自己。
他的命由他不由天。
命運想要困住他的思想，那他就打破命運，誰也不信。
他很幸運能夠遇見葉簡，同樣沒有葉簡，他也會跟命定的命運抗爭到底。
袁盛眼神里的光點波動，他盯著霍行濯的臉，好半晌才說：「謝謝，我明白了。」
院子裡抬眼便是天空，朦朧中，帶著不可窺探的神秘。
卻又像是被撥開了朦朧一角，讓人窺探更深的裡面。
葉簡拔出最後一根銀針時，額角隱約有了細汗。
床上的女人身體抽動了一下，隨即睜開了眼睛。
她盯著天花板，大口大口呼氣。
隨即又看向自己的手，驚恐道：「小盛！」
她激動的坐起身，察覺旁邊有人，快速看了過去。
見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漂亮美人，她愣了一下，又連忙追問：「你看到我的兒子了嗎？」
「他這麼高，瘦瘦的，看著有些營養不良。頭髮……」女人一邊比劃，一邊努力回想，「剪的短寸，眼睛很大，隨時背著一個破舊的書包。」
她期待的盯著葉簡，問：「你有看見嗎？」
「你兒子已經死了。」葉簡冷靜道。
「不可能！你胡說！我兒子怎麼會死！」女人厲聲呵斥，又忍不住朝四周看，試圖尋找兒子的身影。
外面聽到動靜的袁盛快速飛了進來。
見自己母親，粗魯的推開葉簡的手，他想叫她住手，奈何對方根本聽不見。
哪怕他站在對方面前，也只能從她身體穿過去。
「我的小盛呢，他才不會死！」袁母從床上坐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他死了。」葉簡再次出聲。
袁母壓根兒不想理會，卻被迎面走來的霍行濯擋住了去路。
「你又是誰！憑什麼攔著我找兒子！」袁母一臉憤怒。
整個人像一隻失去孩子暴走的母獅。
「袁盛，喜歡打籃球，高三那年十九歲。在學校受到同學欺辱，選擇用刀片結束了生命。」
「欺負他的人姓林，家裡有錢有勢，加上沒有罪證證明對方故意傷害，最後不了了之。」
葉簡的聲音在袁母身後響起。
明明每一個字都數字，袁母卻覺得無比陌生。
明明那是她做的一場夢，怎麼每個人都說是真的！
為什麼！
她跌坐在地上。
「我的小盛明明那麼優秀，為什麼要遭受這些……」
「我們家又有什麼錯……」
霍行濯跟葉簡對視一眼，目光落在了走向袁母的袁盛。
「媽媽，對不起……」他試圖擦掉母親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觸碰不到。
「對不起……」
「我錯了！」袁盛跟著一起哭，眼角卻沒有眼淚，「我應該反抗的，不該那麼懦弱。」
「即便他有家世有背景，我也應該反抗……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
蘇小輕和系統都有些動容。
系統忍不住道：【宿主，要不你幫他們母子見一面吧。】
蘇小輕用同樣的眼神，看向葉簡。
後者嘆息一聲，拿出一張符紙遞給袁母。
「拿著，能讓你見到想見的人。」
袁母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她還沒反應過來，葉簡已經把符紙塞進她手裡了。
只見她心心念念的人，終於出現。
她傻傻的再試了一次，結果一樣。
「媽，別試了，我已經死了。」
袁盛語氣里全是哽咽。
早知道是今天這種結局，他就不該……
可那又怎麼辦呢？
他已經報仇，且再也沒有回頭路。
「媽媽，對不起。」
這句話讓袁母從怔楞中回身，她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搖了搖頭道：「不對，這是假的！」
「一定是夢！」
「一定是！」
葉簡再次出聲：「你想要你母親活著，就必須讓她接受事實。」
這句話雖然殘忍，但實話本來就難聽。
「媽，你逃避了這麼多年，也應該接受結果了。」袁盛深呼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我死了！」
「這一年，你瘋了，因為我，也因為你的執念，讓我在世間停留了這麼久。」
「但現在，我要離開了。」
「媽，好好過以後的生活吧，你現在才四十來歲，可以再生一個，又或者去領養一個孩子……」
袁盛眼裡帶著苦澀，他靠近袁母，努力保持著距離，跟她擁抱。
「未來還很長，活著才有希望，壞人會受到懲罰的。」
袁母小心翼翼抬起頭，淚珠蓄滿眼眶，嗒嗒往下落。
母子兩懸空的手，仿佛在擁抱，其實誰也碰不碰對方。
「不是你的錯……是媽媽不好，要是媽媽早點察覺你狀態不對，帶著你離開海城，就不會有後面這麼多事……」
袁母無比自責道：「是媽媽固執己見要留在海城，我應該帶著你離開的。」
「對不起，媽媽錯了。」
系統看著哭的哽咽的母子倆，感動的摸了摸眼角。
偏偏它也沒有眼淚，只能幹巴巴道：【宿主，袁母瘋掉，是因為沒有搬走嗎？】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尤其是她很愛自己的孩子，知曉是因為自己，肯定很絕望。
明明後退一步，再重新來過就好了。
可偏偏為了爭那一口氣，賭上了家人的性命。
換做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葉簡點了點頭。
蘇小輕忽然說：「他們是彼此的依靠，也是彼此活下去的動力。」
葉簡和霍行濯都看向了她，後者十分冷靜道：「不對，對於袁盛來說，更重要的是他自己。」
他如果不自私，應該想著怎麼好起來，而不是結束生命。
袁盛顯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他無比慚愧。
「你們只有半個小時的說話時間。」葉簡給的天眼符，並不能維持太久。
尤其是給身體虛弱的人使用。
袁母這一年虧空的厲害，
半個小時，已經是最大限度。
袁母卻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師，你救救小盛，只要你能救他，我當牛做馬都可以答應。」
「沒用的。」葉簡搖了搖頭，「死人不能復生，這是陰間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