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吹來，將凌昭額前的碎發都吹亂了。
他錯開季臨的目光，捂著衣領，低聲說：「我，只是發育慢而已。」
「所以，我說你不用覺得自卑，抬起頭來，相信自己就是條好漢。」季臨悄無聲息往他身邊站。
他寬闊的身子擋掉了大部分的寒風。
在凌昭毫無防備下，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凌昭的額頭，探了一下溫度。
「上車吧，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見面的時候，我親自檢查你的體溫。」
他指了指凌家的車，像遛狗一樣，喊了一聲：「去吧！」
凌昭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謝謝。」
「這就謝了？」季臨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要謝我，就照顧好自己，走了。」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衝著凌昭揮了揮手。
看著他的背影，凌昭站在原地不動，直到司機催促他，他才上了車。
第二天，季臨到教室的時候，凌昭果然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他剛坐下，還來不及脫外套，搓了搓手，手心貼向凌昭的額頭，笑了，「還真不燒了。」
凌昭悄無聲息躲開他的手，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和文件夾，遞給季臨，「這是我昨晚整理的化學資料，你回頭看看，其他科目的資料我會慢慢整理給你。」
季臨順手接過，然而卻不急著翻開，而是不悅道：「你昨晚回去整理的？」
凌昭安靜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就明白季臨的意思，他小聲說：「我回去睡了一覺，半夜醒來睡不著，想著沒事幹，才……」
季臨說不上來是生氣還是其他的情緒作祟，想冷著臉，又擔心嚇到這個小東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你就這麼想讓我學習？」
「你不想，上最好的體校嗎？」凌昭說，「你的專業課一定能拿高分，要是文化課拖後腿了，你不會不甘心嗎？」
「明年的全國擊劍比賽，我如果能拿到冠軍，就能被保送到最好的體校。」季臨合上那些筆記本，臉上沒有任何驕傲，但他的語氣讓人聽出勢在必得。
凌昭一時嘴快，「那萬一你拿不到冠軍呢？」
話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本以為季臨要生氣的。
沒想到季臨倒吸一口氣，拍了一下凌昭的腦門，半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想什麼呢，你大哥我肯定能拿到冠軍，不過多學點知識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和付小胭兒是學霸，我當你們大哥也是有壓力的。」
他果真翻開筆記本，開始認真看了起來。
一道很小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里：「我相信你可以拿到冠軍的。」
季臨一轉頭，對上凌昭那張泛紅的臉，笑了笑，「不是相信，是肯定，將來我還要拿奧運冠軍，到時候請你摸金牌。」
凌昭燦若星辰的眼眸浮現出笑意，倒映著季臨意氣風發的臉龐，他用力點頭，「嗯。」
下課後，季臨差一點要脫口而出問凌昭要不要一起去廁所。
腦海里電光火石間閃過一個念頭。
昨晚凌昭說，他發育慢，所以喉結還不明顯。
發育慢不可能只針對喉結，一定還伴隨著身上其他部位的發育慢。
季臨佯裝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凌昭的校褲的褲襠。
難怪每次都拒絕跟他一起去廁所，甚至都卡著快上課的時間點一個人去，原來，他的缺陷不止是喉結。
季臨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凌昭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小東西還挺可憐的，發育這種事全靠天意，有人發育不良，有人發育太過良好。
比如他。
自打那以後，季臨再也沒叫過凌昭一起去廁所了。
但凡聽見有誰在背後說凌昭壞話，季臨第一個出面維護凌昭。
那天放學，一起走出校門的路上，付胭故意酸了吧唧地說：「也不見你這麼維護我啊，說，你是不是對凌昭……」
季臨對上付胭曖昧又激動的眼神，大巴掌蓋在她的臉上，「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小說了？」
「我告訴你，要看小說可以，要看兩個男人的小說也可以，但你別給我對號入座。」
季臨一連串的輸出，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腦子裡想什麼呢？人家有困難，我幫助一下怎麼了？」
「他怎麼就困難了？」付胭知道凌家也不是什么小門小戶。
季臨拽著衛衣連帽的繩子，「男人的事你少打聽。」
「需要上升到這個高度？」
季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廢話。」
但這件事不僅是付胭多想，就連班上的其他同學也開始想入非非。
一直到高二下學期快期末的時候。
那天季臨從擊劍館回來，這會兒正是上課時間，路上沒什麼人，教學樓的樓梯口也是安安靜靜的。
季臨踏出一步，卻聽見不遠處的燈光球場附近傳來一些調笑的聲音。
他本不想理會的，卻在聽到「凌昭」兩個字時，腳下像灌鉛一樣，抬不動了。
凌昭被三個男生堵在樹蔭下。
帶頭的是原先就跟凌昭同班，分文理科後又被分到凌昭班級的男生，「小娘娘腔」的外號，也是他取的。
「鍾厲，你想幹什麼！」
「沒幹什麼呀，同學之間聊聊天怎麼啦，我怎麼你了嗎？沒有吧。」鍾厲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旁邊是鍾厲的同桌，拍了拍凌昭的肩膀，「你跟季臨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凌昭怒紅了臉，「你們胡說些什麼，我和季臨是同學，不是你們想的那麼齷齪！」
鍾厲的臉上划過一抹厲色，「齷齪？到底是誰齷齪啊，兩個男生之間，你們也不害臊！」
他湊近凌昭那張嫩得能掐出水來的臉，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輕聲道：「凌昭，你是個同吧？」
「我不是！」凌昭捏緊手指，臉上從一開始的怒紅到冷漠，「你給我讓開！」
鍾厲又湊近幾分，幾乎要貼上凌昭，他垂眸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的人，冷笑一聲：「你承認，我就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