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孩子沒保住。

  醫院走廊的燈照在霍銘征一瞬間失去血色的臉上,這五個字從心臟貫穿的瞬間,額角的青筋猛然脹起,秦恆下意識去扶他,被他揮開了手。

  他低啞的嗓音在極力克制著能將人摧毀的情緒。

  「她呢?」

  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應聲而碎,叮叮咚咚掉在地上。

  原就有了裂紋,最終承受不住強力的壓迫,分崩離析。

  那名中年女醫生嚇了一跳,臉色不太好,卻還是強行鎮定地回答他,「她還很虛弱,在昏睡中,一個小時左右會醒來。」

  秦恆說道:「辛苦您了。」

  醫生又說了一句抱歉,離開了。

  季臨無力地垂下雙手,又猛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怎麼會這樣?」

  霍銘征周身的氣息陰沉沉的,像萬丈深淵的底部,要將一切捲入其中。

  「阿征……」秦恆實在擔心霍銘征現在的狀況,他除了一開始的反應之外,再也沒有半點反應,仿佛已經對孩子沒了的事徹底放開了,可秦恆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在壓抑自己。

  表面越是平靜,壓抑得就越兇猛,反噬也將會是最嚴重的。

  秦恆擔心他這樣下去,會支撐不住。

  「我等她出來。」他只說了一句。

  半個小時的觀察,付胭躺在床上被護士從急救室推出來,霍銘征下意識邁出一步,季臨一個箭步上前攔在他前面,「她不會想看到你的,你給我滾!」

  「季臨。」傅寒霖拉住他的胳膊。

  「有些話該付胭親自跟他說。」

  季臨看著霍銘征的眼睛,諷刺道,「付胭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那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霍銘征湛湛黑眸透著冷寂的光,一字一頓,「與你們旁人無關。」

  傅寒霖拉著他的胳膊不放。

  季臨咬著牙,憤恨甩開手,大步走到走廊的盡頭,走到樓梯間,砰的一聲摔上門。

  手指哆嗦地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其實他已經很久不抽菸了,這包還是剛才他恨不得砍了霍銘征的時候,秦恆塞給他,讓他冷靜的。

  他有些抽不慣,嗆咳了幾聲,眼圈都紅了。

  孩子沒了。

  付小胭醒來,他該怎麼面對她,他該怎麼跟她說?

  明明他說過,要護她和孩子周全的。

  那是付胭最在乎的啊,因為有了期盼,她對未來充滿希望,她說自己會努力學會當一個好媽媽。

  他猛地踹了一腳牆面,痛罵自己:「季臨,你放他媽狗屁!」

  付胭那麼信任你,你卻連她的孩子都保不住,你這朋友當得也太窩囊!

  樓梯間的門被人推開,又關上。

  季臨頭也不抬,一隻手從他手裡拿走煙盒和打火機,過了一會兒,安靜的樓梯間傳來打火機的啪嗒聲。

  季臨才緩緩抬眸看去,傅寒霖的整張臉都陷在黑暗裡,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有徐徐的白煙飄散出來。

  ……

  付胭是被宮縮痛疼醒的,她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摸向小腹,然而,她卻碰到一隻寬大手指修長的手。

  太熟悉了,這隻手曾經丈量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也是他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她眼底的厭惡和排斥清晰倒映在霍銘征的眼底。

  「霍總幹什麼?」付胭很虛弱,聲音沙啞。

  她的臉和唇都是白的,連眼睛都好像蒙上的一層霧氣,眼神卻是看著天花板暗著的燈。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霍銘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付胭原本蒼白的臉上,眼尾一寸寸地發紅。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心臟被撕裂開,疼得她無法呼吸。

  「想吃什麼,我讓曹方去做。」男人的聲線異常低啞。

  手心溫熱的溫度不斷傳送到她身上,可始終捂不熱小腹那一塊肌膚。

  隨著小腹不時的一陣痛,付胭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咬緊牙關控制著不讓自己顫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卻很快被她壓制住了。

  她呼出一口氣,嗤笑一聲,一顆眼淚從眼角滾落進枕頭裡,暈開的一團水漬,「我哪裡敢勞煩霍總的人。」

  她感受到霍銘征的手一僵,心底沒有任何暢快的感覺,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醫生說你現在情緒不宜起伏過大。」

  「那我能勞煩霍總出去嗎?」她冷冰冰的聲線和往常大不一樣。

  霍銘征將手收了回去,給她蓋好被子,仿佛沒將她的話聽進去,「你睡一覺,睡醒了再吃一點東西。」

  付胭深吸一口氣,唇瓣顫抖地說了兩個好。

  她猛地側身從床上坐起,「既然霍總不出去,那我出去。」

  「付胭!」霍銘征猛然按住她的肩膀,厲聲道,「你想幹什麼!」

  「跟你呼吸同樣的空氣我就覺得噁心想吐。」

  霍銘征強行將她按在病床上躺著,控制著她的雙肩不讓她起身,付胭也放棄了掙扎,在看到床頭掛著一級護理的牌子,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生機。

  她的眼底一片死氣沉沉。

  霍銘征呼吸一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緊緊地攥了一下,半張臉隱在昏暗的光線下,「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然而回應他的是付胭毫無生機的眼神,她好像在看他,但眼底卻沒有他的影子,沉沉的陰霾要將她淹沒。

  昏暗的房間裡,男人的身影漸漸被拉長,門打開,男人走了出去,關上門的一剎那,房間裡傳出壓抑的哭聲。

  哭聲沉悶,像拿什麼東西蒙住頭,嘴裡咬著什麼東西瑟瑟發抖。

  門把被男人的手握得咯吱作響,手背的青筋凸漲起的弧度異常恐怖,仿佛要撕裂血肉。

  秦恆見他出來,想走上前去。

  霍銘征面色無異地掃過曹方,淡淡地說:「叫季臨進去看看她。」

  「是,霍總。」曹方收起眼底的擔憂。

  霍銘征默不作聲地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秦恆看他的腳步隱約察覺出不對勁,攔住了索倫和曹原他們,跟上了霍銘征的步伐。

  洗手間的門一關上,霍銘征單手撐在牆上,一口鮮血從喉中湧出,噴濺在瓷白的洗手池內,一片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