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完心頭的怒火,雲清慢慢冷靜下來。
砸爛的靈牌露出鋒利的木刺,割破了她的手掌,殷紅的血珠連成線,沿著她的掌紋慢慢淌下……砸在地上。
雲清捏緊手心,衝著暗處寒聲開口:「看夠了嗎?」
藏匿在羅馬柱後面的黑色人影微微一頓,而後邁步走了出來,走到了亮堂的地方。
他摘下了帽檐,露出一張仙風道骨,發須花白的面孔——正是林雲鶴!
林雲鶴皺眉看向她,喟嘆道:「太太,你不該找到這兒來。」
雲清並不意外。
她的失望和震驚,在林雲鶴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她給霍景深準備的藥里,有兩味藥跟藥方對不上的時候,就已經用光了。 ✩❈
雲清冷聲道:「我沒想到,林神醫你也會被秦以柔收買……」
「沒有任何人能收買我!」林雲鶴激動地打斷她的話,那張蒼老的臉上流露出濃重的無奈和懊悔,「我是為了四爺……當年,是我把他帶到霍家的……」
雲清眼裡怒火升騰,一步步走向林雲鶴,掌心滲出來的血珠沿路滴……
「所以,你害了他一次還不夠,還要幫著秦以柔換掉他的藥,嫁禍給我,害他第二回?!」說到最後,雲清幾乎被怒氣吞噬理智,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恨不得殺了林雲鶴。
「我不會害四爺!」林雲鶴梗著脖子反駁,蒼老的臉漲得微微發紅,「真正害四爺的人是你!」
雲清皺緊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給霍景深開的藥,都是她自己試過的,絕對沒有問題!
林雲鶴駭然冷笑。
「四爺的毒是階段性的,你開的藥對他早就沒效果了。你要真的想救四爺,只有一個法子……」
雲清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
「是什麼?」
林雲鶴卻沒有回答,只盯著她,幽幽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著,他緩步後退,幾個暗衛如同鬼魅般從四方角落裡現身,將雲清團團圍住。
林雲鶴閉了閉眼睛,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沉聲道:「雲清涉嫌謀害四爺,又出逃水牢!把她抓起來!」
「……」
這個老東西!
雲清被逼得步步後退,撞在了冰棺上,登時背脊一涼,寒意瞬間漫上心臟。
她退無可退。
眼前,是七八個訓練有素的暗衛在迅速靠近,他們手裡的彎刀削鐵如泥……
雲清攥緊手心,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弱小。
她在鄉下待了十一年,三位師傅傾囊相助。
她自以為醫術卓絕,運籌帷幄……對付雲家自然綽綽有餘,可在霍景深錯綜複雜,龐大的背景下……眼下的雲清,渺小到不堪一擊!
今天,她恐怕真的得交代在這裡。
霍景深……霍景深大概不會再來救她了……
雲清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只是後悔,還沒來得及再見他一面,見見真正的那個他。
渾身肅殺的暗衛們步步逼近,走在最前的那個朝雲清伸出手……
就在此時,只聽『吱呀』一聲,一側石壁的暗門突然打開。
空氣里隨之飄來一聲輕咳。
「咳……」
那聲音極輕極淡,卻似乎從地獄深處傳來,帶著無邊的寒意,能將人五感封凍釘在原地。
那些冷酷狠戾的暗衛們眼底竟漫上一層恐懼,仿佛腦袋在利刃上滾了一圈,僵在當場不敢妄動……
林雲鶴僵硬地轉過身,竟看見穿著寬大黑袍的霍景深,在韓默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從暗道里走出來。
男人俊美近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古堡里沉睡多年的吸血鬼,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他緩緩掀起眼皮,漆黑陰冷的深眸如同看不見底的寒潭,目光所及之處,空氣凍固寒霜肆虐:「林雲鶴,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通天的本事,能隨意處置我的太太!」
霍景深剛從昏迷中甦醒,嗓子喑啞乾涸,卻清清楚楚地響徹整間密室。
林雲鶴照顧霍景深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恐怖的霍景深。
不……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霍景深,而是夜城薄家最年輕的家主——薄景琛!
林雲鶴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硬生生被震懾得發不出半點聲息。
一群暗衛們更是早就被嚇得肝膽俱裂,齊刷刷跪下。
「請家主懲罰!」
霍景深的目光漠然越過眾人頭頂,只看向站在冰棺前的雲清。
四目相對,他能看見他的小姑娘,又哭紅了眼睛……
霍景深幾不可聞地輕聲嘆息,那雙幽冷深邃的眼裡,終於有了一絲人類的溫度。
他緩緩伸出手,啞聲喚道:「清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