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上都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牆面和燈光都白得晃目。
倪歡走在中間,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但很快,一道熟悉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哥,你躺著別動啊!千萬別動,我去給你買吃的!現在就去!」
陸修帶上病房的門,風風火火地沒走幾步,一抬頭就看見出現在眼前的倪歡。
他當時臉就黑了。
「你來幹什麼?想看我哥死沒死?」陸修對倪歡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但他情緒藏不住,喜惡都寫在臉上。
這次陸祈佑傷成這樣,陸修是真的在生倪歡的氣。
「我……」倪歡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陸修不耐煩地打斷。
「我求你了,讓我哥歇會兒行嗎?」他皺眉看著倪歡,罕見的沉肅,「你難道真想讓他死了才痛快?那我可不會放過你!」
倪歡想解釋,但沒等她出聲,陸修身後的病房門先打開。
陸祈佑虛弱卻不怒自威的聲線傳出來:「陸修,夠了!」
陸祈佑剛剛醒來,他身上還穿著病服,面色蒼白如紙,襯得眉眼愈發漆黑。
他在病房裡面聽見陸修的說話聲,原本不想理會,但又考慮到某種可能性,硬撐著下床,果然看見了倪歡。
「哥……」
「閉上嘴,去忙你的。」話是對陸修說的,但陸祈佑的目光卻一刻都沒從倪歡臉上移開。
陸修:「……」
他現在嚴重懷疑自己親哥就是戀愛腦!
不然為什麼一看見倪歡這女人,就大幅降智!!
陸修只能氣呼呼地走了,臨走前,用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轉向倪歡,意思很明顯:別欺負我哥,我盯著呢!
倪歡:「……」
等陸修離開後,走廊上徹底陷入靜謐。
倪歡朝陸祈佑走過去,伸手扶他。
陸祈佑身體僵了一下,受寵若驚,任由倪歡將他扶回病床。
她順手給陸祈佑倒了杯水。
等陸祈佑喝完,倪歡坐在床邊的沙發上,輕聲開口:「我見過沈淮安了,合同我簽字了。」
陸祈佑平靜的接受。
「好。」
合同上寫明了,只要一簽字就生效,無論陸祈佑醒來與否。
倪歡看著他,眼底幽光晦暗:「陸祈佑,今天起你一無所有了。」
陸祈佑點頭,甚至還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覺得輕鬆。
她能接受這些,對他來說是好事。
倪歡微抿了抿唇:「從今天開始,你在為我和小寶打工……」
「嗯。」
「……我去見過季雙茹了,我不打算原諒他們。」
「好。」
他始終平靜如初,她說什麼,他都接受。
最後失去鎮定的,反而是倪歡。
她沉吸了口氣,聲線細不可察的戰慄著:「當初在監獄裡欺負過我的人,你一個都沒放過……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還沒結束……」陸祈佑啞聲道,「我得懲罰完最後一個,才算結束。」
他掀起眼皮,看向倪歡,一張俊臉蒼白得仿佛隨時能暈厥。
他說:「歡歡,我得到的懲罰,你滿意嗎?」
他就是那最後一個……
陸祈佑垂下眼睫,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之前以為,是你無法釋懷過去。現在看來,其實是我。」他低聲喃喃道,「是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親手對你和小寶做出那種事……」
「歡歡,我現在覺得很輕鬆。」
倪歡眼圈泛紅,她忍無可忍,手裡的包朝陸祈佑身上砸了過去。
「陸祈佑,你他媽是哪裡冒出來的奇葩!老娘這輩子是繞不開你了是不是??」
陸祈佑被砸得有些懵,牽扯到傷口不是不疼,但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愣愣地看著眼前突然情緒失控的女人。
「歡歡,你這是……」
「閉嘴!」倪歡氣惱地吼他,「你給我養好身體,好好活著!打理我和我兒子的公司!」
陸祈佑失笑,眼裡底色溫柔:「好的,倪老闆。」
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看見倪歡流露出這種真實的情緒。
那塊捂不熱的冰,好像終於有了融化的跡象……
倪歡冷靜下來,抬頭看見一旁鏡子裡自己,氣急敗壞,毫無淡定可言。
她有點窘,重新坐下,理了理頭髮。
「我爸打你的事,我替他道歉……」
「那在我出院之前,你每天都來看我行嗎?」陸祈佑現在臉皮厚如城牆。
「你少得寸進尺。」倪歡說完,又低聲補了一句,「看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