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苒淡淡看了一眼，問：「祖母還滿意嗎？」
明棠道：「滿意的。」
「滿意就好。」顧惜苒面無表情地，「我的婚事，有祖母和姨娘籌備，我也沒什麼好操心的。」
明棠試探地問：「你想清楚了？」
「我有什麼好想的？「顧惜苒苦笑道，「我知道在你們眼裡，我不過就是一個傻瓜，但至始至終，我都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
「我就是喜歡上了一個卑賤的下人，我喜歡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我的想法，我也不需要你們的理解，你們的同情。」
明棠深有感觸，微笑著說：「我理解。情愛，是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只要你自己覺得好，那就是值得的。」
她也曾為了這樣一個外人眼中離經叛道的人，付出過生命的代價，可她一點都不後悔，要說後悔，也是後悔自己連累了他……
顧惜苒看著明棠，眼中情緒十分複雜。
明棠打開帶來的盒子道：「好了，這是我專門讓工匠給你打的芍藥頭面，還有一些金銀首飾，都是我精心挑選的，做你的新婚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顧惜苒拿起一支赤金白色芍藥簪，在陽光下轉了轉，越過它泛出的光澤，看著明棠的臉，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道了一聲：「喜歡。」
……
明棠看望了顧惜苒出來後，心情卻很低落，總覺得顧惜苒最後看她那幾眼，別有深意，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
到了迎親這天，祖母告訴明棠今日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去陪著顧惜苒。
明棠知道，祖母是怕顧惜苒做傻事，可明棠卻覺得，祖母是多慮了。顧惜苒要想做什麼，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明棠一早到顧惜苒的院子裡去，她穿著一身大紅嫁衣，做在梳妝鏡前讓丫頭給她上妝。常姨娘站在她後頭，幫她整理鳳冠。
看見明棠過來，顧惜苒主動朝她伸出手，拉著她問：「六姐姐，我今天好不好看？」
明棠彎下腰，看著鏡子裡的顧惜苒，淺笑著道：「好看。」她的五官偏小巧，就該畫這種濃艷的妝，才顯得驚艷。
顧惜苒笑著扶了扶頭上的鳳冠，忽然問：「家裡幾個姐妹都出嫁了，六姐姐會覺得孤單嗎？」
「有祖母在家陪著呢，姐姐不會孤單的。」明棠覺得她心情好了許多，「九妹就放心嫁過去吧，這甄家的人，姐姐前陣子替你見過了，都是好相處的，往後你若想家或受委屈了，儘管回來就是，姐姐在家等你。」
顧惜苒彎起唇角，笑容冰冷：「姐姐誤會了，妹妹不是捨不得出嫁，妹妹只是擔心姐姐罷了。這個家，不是能久居之地，姐姐還是要多長個心眼，早點為自己謀劃才是，免得步了我和七姐的後塵。」
明棠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祖母讓明棠陪著顧惜苒，明棠便沒有出去幫著招待賓客。中午在顧惜苒的院子裡吃了一點東西，聽著外頭鑼鼓鞭炮聲齊鳴，一直到黃昏時分，才扶著顧惜苒去蘭芳院向祖母和顧三爺拜別。
這是自從顧惜苒犯事後，顧三爺第一次見她。
對於家裡出了這麼個大逆不道的女兒，顧三爺心裡還是有氣的。只是眼下女兒都要出嫁了，以後就是聚少離多，便不再說什麼難聽的話。
顧老夫人坐在堂下的圈椅上，看著顧惜苒恭恭敬敬地給自己行禮，滿意地點頭：「祖母知道，這些日子，你心裡一直怨我，不過不要緊，等你嫁去甄家，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甚至孫輩，就會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了。」
顧惜苒緩緩道：「祖母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我還記得，您從小就教我們幾個姊妹，要一心向善，做一個良善之人，可您自己，卻生得一副蛇蠍心腸。」
顧老夫人的表情冷下來，捏緊手中佛串。
「您欠王堯的一條命，我相信，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我今日是走了，但這個家，會有人替我報仇的。對吧，六姐姐？」
顧惜苒轉頭看向明棠，眼中深深的恨意，把明棠驚得心臟一跳。
「九妹妹，你什麼意思？」
顧惜苒直視著明棠：「六姐姐，謝謝你這些天一直來陪我，我知道，堯哥哥死的那天，姐姐也嚇壞了。只是祖母為了自己兒子的仕途，都能把她的兒媳，親手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強暴，殺一個下人，對她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麼？」
「顧惜苒，你血口噴人！」
顧老夫人和顧三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指著顧惜苒怒罵道。
只是一個是純粹的憤怒，另一個卻是不可思議。
她怎麼會……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顧老夫人強作鎮定，去看顧明棠的神情。
明棠心潮湧動，面色肅冷，什麼話都沒說。
顧惜苒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祖母，卻異常冷靜：「姐姐自小就長得和家裡其他人不同，性情也和其他人不同，可曾想過為什麼？」
「我七歲那年，就曾意外聽到祖母和宋媽媽的談話，知道了姐姐其實是齊國公的孩子。姐姐一出生，祖母就拿你的血和父親的血驗過親，知道了你的身世，這才決定把你養在自己膝下。」
「這些年，祖母對你好，故意偏袒你，不過就是為了將來你認回生父後，能夠看在這份養育之恩上，讓國公爺在官場上幫襯顧家罷了！」
聽完這一番話，顧三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臉色慘白，兩條腿抖個不停。
怎麼會這樣，明棠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臻兒和齊國公又是怎麼扯到一塊的……母親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
顧老夫人驚慌失措地敲了敲拐杖：「顧惜苒！你不要以為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就會縱容你胡言亂語！來人吶，把九小姐帶到轎子上去！」
顧惜苒見婆子上來捉她，撕心裂肺地吼道：「我有沒有胡言亂語，祖母自己心裡清楚！母親是因為什麼鬱鬱而終的？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六姐姐！你當初要六姐姐和你娘家的外甥說親，後來又逼著六姐姐嫁給那個浪蕩公子，不就是害怕六姐姐脫離你的掌控嗎？」
「你為了你兒子的前程，有什麼做不出來的？現在又不敢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