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秋月和紫芙輪流盯了張致遠許多天了,始終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難道真的是她多想了,張公子的確是個很好的人,而自己也將屈服於現實,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
顧老夫人嘆了口氣:「你九妹妹出嫁,跟你有什麼關係?耽誤你定親嗎?你到底在糾結什麼?」
明棠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她喜歡的東西,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了,她也不想去得到,既然如此,嫁去張家,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可能只是有一點不甘心吧……
「祖母,明日……請張夫人過來吧。」說完這句話,明棠整個人都黯淡了下來,十分頹喪。
顧老夫人卻欣喜得不得了:「你答應了?」
明棠抬眸看了祖母一眼,盯著飯碗,輕輕點了點頭。
「這才是祖母的好孩子。」顧老夫人笑著拍了拍明棠的手背,給她夾了一塊烤羊肉,「來,多吃點。」
顧老夫人回頭又想了想,覺得總請人家過來也不好,就和明棠說了一聲,往張家的宅院遞了拜帖。第二天一早吃完早膳,帶著明棠和兩個兒媳上張家去做客。
張家在京城臨時購置的宅院位處南碑胡同,離顧家並不遠。
馬車剛剛駛離永祥胡同,一條小巷裡突然衝出一個年輕女子,攔住了馬車的去路。
車夫急忙勒緊韁繩,剛要破口大罵,就見那女子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神情痛苦,轉頭朝車廂里喊道:
「大夫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馬氏掀開車簾,瞧見那女子的身下緩緩流出一灘鮮血,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下了馬車走上前。
潘氏和明棠也陸續下來,互相攙扶著走到那女子跟前,面面相覷。
馬氏彎下腰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那女子低頭看了一眼腹部的匕首,有氣無力地說:「張,張致遠要殺我。」
張公子?這是在胡說什麼?
馬氏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手腳都在發軟:「我們顧家可管不了張公子的事,你等著,我這就派人去給你報官!」
「不!沒時間了。」那女子就近抓住明棠的裙擺,仰起頭。她的一張小臉消瘦慘白,髮髻凌亂,一雙彎彎的月眼卻仍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
明棠忽然有某種預料,緊接著就聽她說:「我就是來找你們顧家的,我聽說顧家的小姐要和張致遠成親了,麻煩請顧小姐幫我轉告張致遠,他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好好對我們的孩子……」
說完,便倒在血泊中,沒了聲息。
馬氏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試她的鼻息,打了個寒顫:「沒,沒了。」
明棠扭頭吩咐婆子:「趕緊去報官。再派幾個護院,把這裡圍起來,誰都不許動。」
婆子應諾著去了。
宋媽媽攙扶著顧老夫人下了馬車,明棠見狀忙走過去,低聲道:「祖母,您別過去看了。」
顧老夫人遠遠望了一眼,閉上眼捏著佛串念了一句「阿彌托佛」,憂心忡忡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棠道:「這得等官府來了才知道。」
潘氏問道:「那張家咱們還去不去?」
不等老夫人回答,馬氏慘白著臉,快步走過來說:「還去什麼去,是嫌麻煩不夠大麼?母親,依我看,以後還是別和張家來往了,咱六小姐和張公子還沒有定親呢,就害我們顧家惹得一身腥,這要是已經定了親,那還了得?」
顧老夫人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怎麼每次都要在關鍵時候出這樣的差錯!
官府的人接到報官,很快就派人過來把屍體帶走了。
馬氏跟著他們去官府做筆錄,明棠則和潘氏陪著顧老夫人返回家中。
顧老夫人握著明棠的手:「棠棠,是祖母對不住你。」
事情不會空穴來風。不管那女子說的是真是假,張致遠既卷進了人命官司,顧家定不能再和他定親了。
明棠鬆了一大口氣,努力表現得悲傷一點:「沒什麼對不住的,誰能預料到這種事呢?況且,不是還沒定親麼。大不了,我以後就不嫁了,在家裡陪著祖母,好嗎?」
顧老夫人摸著她的頭髮,慈愛地笑道:「又說傻話了。」
一直過了正午,馬氏才從官府回來。
「……張公子今早已經被官府收押了,聽說,這張公子原先在蘇州,可是出了名的浪蕩子弟。那死了的姑娘姓楚,是張公子在蘇州時的相好。要說這張公子可真是個畜生,自己要來京城念書說親,就把人拋棄了,不想人家懷了孕,還把孩子給生下來,一個人跑到京城來找孩子他爹。結果你們猜怎麼著,這張公子怕她壞了自己的親事和學業,又趕她不走,竟起了殺心!」
顧老夫人一陣膽寒:「居然有這種事?」
「可不是麼?」馬氏後怕道,「誰能想到,這張公子長得人模人樣,背地裡竟如此禽獸不如。這張夫人也是個陰險的,自己兒子是什麼人絕口不提,還想把六小姐拖進那火坑裡。萬幸六小姐還沒和他定親,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明棠十分意外。先前她就一直覺得張致遠的面相看著不舒服,卻說不出來為什麼,但也沒想到會荒唐到這個份上。
只是她怎麼還是感覺不對勁呢……那姑娘一個人跑到京城來,看樣子身邊連個伺候的都沒有,還被人追殺,是怎麼知道她在和張致遠說親,並順利找到顧家來的?
而且張致遠剛被收押,官府這麼快就把事情調查清楚了?
顧老夫人有些愧疚:「這回是我看走眼了。」
其實她早些年就聽說過這張致遠時常往勾欄教坊里湊,十三歲時就有丫頭在房裡伺候。可據說後來有一次他上賭坊賭錢,輸了三千兩銀子,被張大人死命教訓了一次,險些打斷一條腿,就再沒去過了。
老夫人當時就想,只要能改過自新,就是好孩子。反正明棠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事。
現在想來,這人要學壞容易,想再學好,卻是難於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