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不以為然:「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聽外祖母說他父親很早就去了,兩家交情也並不深,不然,我也不會到現在才知道我們沈家還出過這號人。」
她想起上次在外祖母壽宴上發生的事,又補充道:「而且我覺得,這個國公爺,看起來陰惻惻的,實在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您要讓我去找他,還不如去找世子爺呢。」
顧老夫人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那是因為……」說到這,又及時止住了。
「因為什麼?」明棠等了半天沒聽見下文,問道。
「沒什麼。」顧老夫人嘆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祖母是有些急糊塗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祖母想睡一會兒。」
明棠心下狐疑,面上卻不動聲色,應了聲「好」,給祖母蓋好薄毯,就出去了。
明棠前腳剛走,宋媽媽就掀開竹簾走了進來,問:「老夫人方才為何不接著說了?」
「我怎敢說?」顧老夫人的心頭砰砰直跳,「這孩子如今是越來越聰明了,我若說了,她定然會察覺到。到時,可不前功盡棄了。」
還是要儘早把明棠的婚事給定下來才好,這樣她就跑不了了……只是自從明棠和吳家的婚事不了了之後,老夫人又替她從娘家裡挑了許多未婚的男子,這些人不是身份太低,就是品性太差,實在是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
宋媽媽憂心道:「那大少爺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不管了吧?」
「自然是不能不管的,啟哥兒是我顧家的命根子,誰出事他都不能有事。」顧老夫人嚴肅起來,想了想,指著屋裡的一個紅漆衣櫃,「你把底下那一層里的那個紫檀木盒拿過來。」
宋媽媽心中一驚,躊躇了片刻,才向衣櫃走去。
已有許多年不見天日的盒子捧在手裡,似有千斤重般,宋媽媽將它捧到老夫人跟前,神情凝重。
顧老夫人掀開毯子坐起身,把盒子放在炕桌上打開蓋子。
裡頭放著一些金銀首飾和玉鐲香囊之類的,都是沈氏生前常帶的愛物,顧老夫人撥開首飾,從最底下取出一封泛黃的信,心情十分複雜。
宋媽媽猶豫道:「老夫人真的想好了?萬一國公爺看了信,反倒遷怒顧家……」
「不會的。」顧老夫人堅定地說,「他若真那般無情,當年犯下大錯後,就不會冒著大雨連夜離開京城了。」
顧老夫人把信交到宋媽媽手中,又附上一支羊脂玉茉莉花金釵:「這封信,你親自去送,切記一定要交到國公爺手中,路上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
宋媽媽低聲應道:「奴婢明白。」
……
明棠離開了蘭芳院,一路上想著祖母的異常,心不在焉的,走到拐角處時,被灌木叢後跳出來的顧三嚇了一跳。
「六堂妹。」
明棠驚詫道:「三堂哥?你怎麼還沒回去?」
顧三撓了撓頭,有些難為情:「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今早你走後,四妹妹掉頭回來尋我,見我和你在一處說了話,就問我你都和我說了什麼,我當時沒想太多,全都告訴她了。後來大哥出事,也是她把這事告訴父親母親的。」
「對不起啊,四妹她只是太擔心大哥,不是故意要針對你的。」
明棠哭笑不得,他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說這個嗎?「沒關係,我沒有放在心上,堂哥也不必愧疚。」
「真的?」顧三觀察著明棠的神情,見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並不似勉強,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方才他在堂上瞧見明玉衝出來指責她,心臟都要嚇停了,可她卻能面不改色,既瞧不出一絲怒意,更瞧不出一絲委屈。
一時間,顧三不免再度對明棠心生好感。六堂妹不僅人長得美,心地也善良,還十分聰慧,說是他見過最完美的姑娘也不為過。
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有幸娶到她。
「真的。」明棠應道,「好了,三堂哥快回去吧,我也要回清梧院了。」
「哦,好。」顧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莫名有點失落。
……
明棠和顧三告別後,又往前走了沒多久,隱約聽見後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連忙拉著秋月下了遊廊,躲到園子裡的假山石後。
秋月疑惑地小聲問:「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明棠回頭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朝外頭看去。
只見宋媽媽急匆匆地從遊廊上走過,一面走,眼睛還一面四處張望,很警惕的樣子。
明棠收回目光,靠在太湖石上思索。這個時候,宋媽媽不在蘭芳院裡陪祖母,跑到外頭來做什麼?看方向,也不像是要去大房那邊傳話,倒像是要出門。
秋月心裡惶惶不安,拉了拉明棠的袖子,哀求道:「小姐,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要是被路過人的看見她們在這兒鬼鬼祟祟的,該怎麼解釋?
明棠看向秋月,腦袋一轉,就有了主意。
……
靖遠侯府。
陸獻音剛從韓老先生家裡回來,下了馬車,一個小廝殷勤地圍上去,為他解下玄色披風,笑著說:「世子爺您回來了,夫人和縣主都在花廳等著您過去用膳呢。」
陸獻音今兒連贏老師三盤棋局,心情正佳,一聽見縣主二字,一對好看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她怎麼又來了?」
小廝笑容一僵,應道:「是呀。」
「我不去了。」陸獻音乾淨利落地說道,從小廝手裡奪過自己的披風,大步流星地往書房走去,「你去和母親說,我方才在老師家裡用過了,讓她們自己用吧。」
小廝徹底笑不出來了,苦著臉道:「不用飯,總得去請個安吧?」世子爺這般任性,他實在是不好交差。
陸獻音不高興了,板起臉呵斥道「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話呢?」
小廝連應兩聲是,一溜煙地跑了。
回到書房,陸獻音把披風扔給來旺,自己解了衣袍,問:「縣主來多久了?」
「正午就過來了。」來旺把披風拿去收好,見陸獻音低著頭在解衣袖上的扣子,故作不經意地說:「世子爺,奴才今兒發現了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