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跪下！」顧老夫人臉色鐵青，猛地拍了一下案幾，指著顧明玉道，「你娘這些年真是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做出那般不知羞恥的事來，還有臉怪你妹妹。」
顧明玉跪在地上，鼻尖一酸，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起轉來。
她從來都是個色厲內荏的，才被祖母罵了一句，就開始害怕得發抖，只是嘴上依舊倔強：「……我早和你們說過我喜歡鈞郎，他也喜歡我，你們不聽，非逼著我退了親，現在又來怪我……別說我現在只是和他見一面，就算真的做了什麼，那也是你們逼的！」
馬氏瞪大了眼，氣得恨不得衝上去打顧明玉兩巴掌，一個勁地給她使眼色。
顧老夫人反倒冷靜下來，冷笑一聲：「你是為了他連你的名聲都不要了，卻不知你的鈞郎早就有了新的親事，居然還來勾著你不放，看來也是個不要臉面的畜生！」
顧明玉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他方才還和我說要回去求他爹娘上門來提親，讓我安心等著他，他是不會騙我的！」
顧老夫人把手擱在案几上，嗤笑道：「人家要娶你上門做妾，你也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就你這樣的姑娘，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珍惜你？」
顧明玉再怎麼也是個黃花大閨女，被祖母這一番話嘲諷得面紅耳赤，當下就掛不住臉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站起身飛快地往門外跑去。
「玉兒！」馬氏急得要去追她，卻被老夫人一把攔住。
「不許去追，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吧，若是再想不明白，就別怪我這個做祖母的狠心了。」
馬氏暗道這還不夠狠心？還要怎麼樣才算狠心？
老夫人也不想想，玉兒現在情緒那麼不穩定，要是一個人在外頭做出什麼傻事，可怎麼是好？
明棠瞥見馬氏眼中的怨氣，主動說：「祖母，還是我出去看看吧，外頭不比家裡，四姐姐獨身一人，總歸不大安全。」
馬氏感激地看了明棠一眼。
顧老夫人見明棠都開口了，想想就道：「罷了，你去吧。」
明棠帶著秋月出了禪房，分成兩頭去尋。
她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要出大事。
一路跑到放生池附近，竟遠遠瞧見顧明玉一個人站在白玉石欄杆上，心如死灰地向下望著波光粼粼的池面，頓時嚇得心跳驟停，臉色都白了。
明棠心生一計，企圖上前趁她不備，抱住她的雙腿將她拖下來，只是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兩步，欄杆上的顧明玉便察覺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
「顧明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明棠立即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好聲好氣地勸道：「四姐姐，你別衝動，有什麼話下來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了……」顧明玉的淚珠子成串似地往下掉，心如刀割，「鈞郎他已經另有了想娶之人，我顧明玉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還有什麼臉面活著？」
明棠喊道：「那是祖母騙你的，杜二少爺要是真定了親，他們早就告訴你了，何必等到今日？」
顧明玉在欄杆上站久了，兩條腿都在發抖，仿佛一個不慎就要掉下去，看得明棠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四姐姐，你不用再騙我了，方才我都已經看見了……」
她看見什麼了？！
明棠不明所以，霎時也跟著絕望了。早知道，她就該多帶幾個婆子出來！
顧明玉眼中溢滿淚水，露出一抹悽美的笑容：「不過我不怪他，是我先背叛了他，他怪我，我能理解……」
說到這，顧明玉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對明棠說：「六妹妹，等我死了，麻煩你幫我轉告鈞郎一聲，若下輩子還能再見，我定不負他！」
她是情緒過於激動，話音剛落，腳下一滑，就往後頭栽去，伴隨著一聲尖叫。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影從明棠身旁一閃而過，帶起一陣猛烈的疾風，幾乎在最後一刻，抓住顧明玉的胳膊，將她從池子邊緣帶了起來，穩穩放到地面上。
明棠在原地呆滯片刻，拔腿朝顧明玉跑去：「四姐姐！」
顧明玉受到驚嚇，已經暈了過去，軟軟地倒在地面上。
明棠跪在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臉頰，企圖叫醒她，卻徒勞無功，無意間順著一雙寬大的皂靴抬起頭定睛一看，才發現眼前的救命恩人竟是齊國公李文昭。
齊國公垂下眼眸冷冷地看了明棠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卻迎面碰上了顧老夫人，不禁停住腳步。
顧老夫人和馬氏等人見明棠許久未歸，出門來尋，不想卻看見這一幕，嚇得魂都要沒了。
「玉兒，玉兒！」馬氏踉踉蹌蹌地衝上前，從明棠手裡抱過顧明玉，淚如雨下。幾個婆子忙過來把顧明玉背到背上，馬氏看著女兒了無聲息的小臉，直哭個不停。
「伯母別擔心，四姐姐只是受到驚嚇，才暈過去了。」明棠安慰著馬氏，餘光卻瞥見齊國公陰沉著臉色望著不遠處的祖母。
祖母捏緊了拐杖，目光閃躲，似乎有些不敢直視他。見婆子背著顧明玉過來，指使道：「趕緊把人背到禪房去。明棠，寺里的文羅大師會醫術，你去問問能不能把人請過來給你姐姐看看。」
明玉覺得祖母像是有意支開自己，二夫人和宋媽媽都在這兒，這種事，怎麼輪得到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出面去請？
不過情況緊急，明棠也來不及想太多了，應了聲是，便匆匆離開。
等明棠走後，顧老夫人方才在潘氏的攙扶下，向齊國公恭敬地屈膝一禮：「今日事發突然，多謝國公爺出手相助，國公爺的大恩大德，我顧家無以為報，請受老身一拜。」
說著就要下跪，齊國公卻側過身去不看她，冷聲道：「老夫人不必裝模作樣了，我也不過是恰巧路過，舉手之勞罷了，並非是因你們顧家。」
顧老夫人跪到一半突然聽到他這番話，頓時面色一僵，尷尬地笑了笑，緩緩站起身：「國公爺心懷坦蕩，我等自愧不如……若沒有旁的事，老身就先告辭了。改日有空，定鄭重登門道謝。」
齊國公什麼也沒說，徑直走了。
顧老夫人望著齊國公高大的背影，鬆了口氣，心裡忍不住想，他肯出手幫明棠救明玉，說明對那個人還是有情意的吧……
潘氏問：「母親，這位國公爺究竟是什麼來頭？妾身怎麼瞧著他對咱有種莫名的敵意？」
顧老夫人眸光一黯，震聲道：「與你無關的事，就不要多問。」
潘氏挨了訓，面色訕訕地低下頭：「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