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爭吵

  「你父親和大伯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現在還好嗎?」陸獻音停在房間中央,遠遠望著站在窗邊的顧明棠。

  從陸獻音走進來的那一刻起,明棠便看出了他眼裡的愧疚,愈加篤定今日沒有來錯,走近他說:「我父伯犯了事,我有什麼好不好的,最慘也不過是被抄沒為奴,或流放邊疆罷了。」

  陸獻音急忙道:「不會的,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幫你的。」

  「現在已經是十萬火急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明棠聲音發冷,「世子爺,您就告訴我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獻音竟被她的目光盯得不敢直視她,移開視線,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說:「是兵部侍郎謝臨。」

  「什麼?」

  驟然從陸獻音的口中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明棠不由愣了一下。

  「那天你讓我幫忙時,送了我一幅墨竹圖,我見那幅畫的畫風與謝臨極其相似,就拿去天寶齋以謝臨的名號賣了。」

  「後來姚廣溥出了事,我靈機一動,就讓他們用這幅畫去洗黑錢,順帶把謝臨也牽扯進來……那個買畫的富商前些日子被抓後,謝臨從他嘴裡得知了最開始賣畫的人是我,便來找我,問我作畫的人是誰。我沒有告訴他,可他疑心我和你聯手陷害他,執意要調查……」

  「我給你寫那封信,就是想讓你小心提防他。」

  聽完前因後果,明棠已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陸獻音居然利用她害了謝臨,還連累了整個顧家!

  明棠盯著陸獻音,一雙美眸中火光閃爍,氣到說不出話來。

  陸獻音心裡一陣難受:「對不起,姚廣溥的兒子和我是多年的好朋友,再加上,我真的很想和我父親證明我自己……」

  顧明棠打斷他的話:「所以你就瞞著我利用我?」

  陸獻音眼神飄忽,有點委屈:「我怎知謝臨如此睚眥必報?」

  況且父親常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時陸獻音覺得,即使顧家因此事受了點連累,他應該也不會在意的才是。

  至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煎熬……

  顧明棠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輕聲說:「我還以為,你行事雖肆意妄為,卻和你父親是不一樣的,如今看來,是我看錯人了。」

  「你也不用再大發善心幫我了,我顧家承受不起你的恩德。告辭。」

  陸獻音愣在原地,突然轉過身,衝著明棠的背影,不服氣地說:「我是利用了你,可那是迫不得已,你憑什麼就這樣認定了我?我至始至終都是希望你能好的,不擇手段,害你顧家的人是謝臨!」

  顧明棠卻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了。

  陸獻音看著重新合上的房門,一腳踢在圈椅上。

  ……

  顧明棠出來後沒有去找顧三,拉著秋月到了樓梯拐角處,低聲叮囑道:「我現在要出去找一個人,看他能否幫幫我們顧家,但這事不能讓三少爺和祖母他們知道。你就留在這裡陪三少爺,告訴他,天黑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秋月不知道小姐要去找誰,還是一個人去,若放在從前,她嚇都要嚇壞了,定然不會答應。可經歷了今天的事,她恍然發覺,現在的小姐早已不是從前的小姐了,她阻攔也沒有用。更何況,小姐做這些都是為了顧家。

  「那小姐您坐馬車去,奴婢這就回去陪三少爺。您小心行事。」

  顧明棠望了一眼窗外的夕陽,匆匆忙忙地出瞭望月樓,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地往謝家所在的槐樹胡同去。

  這會兒正是官員們下值的時間,但謝臨位高權重,公務繁忙,最近又有一樁大案要忙,明棠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他。

  碰上他了,又該說些什麼……他會相信她的話嗎?

  方才精神太過緊繃,明棠又一心想著要和謝臨解釋清楚,要救顧家,都沒有來得及仔細思考。

  眼下坐在搖晃的馬車裡,聽著車輪滾動的聲音,明棠慌張之餘,竟突然生出了逃避的心思。可還沒等她有下一步舉動,馬車便慢慢停了下來。

  「小姐,槐樹胡同到了。」

  明棠理了理煩亂的思緒,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上輩子明棠是太后,沒有機會來謝臨的府邸,只曾聽黃瑾說,謝家門外有一顆七十年的老槐樹,樹冠足足有五丈長,像一個巨大的傘蓋,籠罩著整個屋脊,十分濃密壯觀。

  今日一見,果真如黃瑾所言。

  明棠站在樹蔭下,抬頭望著繁茂的枝葉,心中百感交集。

  一輛掛著羊角燈的華蓋馬車正駛在通往槐樹胡同的青石道上。

  「……那顧家的三老爺是真被嚇壞了,下午被審訊的時候,一見到獄典就不停地磕頭,還把自己兒時偷了鄰居家的雞蛋,賣了兩個銅板的事,都一股腦說了出來……」謝晉笑著說道。

  謝臨坐在馬車裡,沉默不語。

  謝晉頓了一頓,才接著說:「顧大爺倒是鎮靜些,卻也不堪大用,什麼都還沒問呢,就一個勁地說自家女兒已經和杜家退了親,即使是在退親前,兩家的來往也是不密切的……」

  「依屬下看,這樣的人,居然敢跟著世子爺胡來,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也不怕連累全家都跟他倆一起陪葬。」

  陳伯玉說:「二爺這次給了他們這麼大的教訓,料想他們以後也不敢再犯了。」

  謝臨垂下眼眸,掩住了那一點流光,輕輕搖了搖頭:「不對,還是不對……」

  「什麼不對?」

  陳伯玉疑惑地問,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謝晉一個警覺,立即掀開車簾詢問:「怎麼回事?怎麼停下了?」

  跟在馬車外的護衛回答道:「胡同口停著一輛馬車,好像是顧家的人。」

  顧家?

  謝晉朝前頭遠遠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輛青帷馬車停在槐樹胡同口,還看見了站在老槐樹下的顧明棠,回頭問謝臨:

  「二爺,顧家的人來了,來的還是一位年輕的小姐。可要屬下叫人把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