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冬連忙道:「你小點聲。二老爺這些年還不夠把你當親生兒子?你怎麼能就為了這事,說出這種氣話?」
「他要真把我當作他的親生兒子,就不會瞞著我娶親!」
謝景安一想到這事就來氣,區區一封信就想把他打發了,門都沒有。他甚至覺得,父親就是擔心他反對,才讓他出去遊歷。
含冬知道他最介意這事,溫和地安慰道:「好了,你要不想成親,回去和二老爺二夫人好好說就是。二老爺和二夫人都是通情達理之人,應當不會逼你的。」
謝景安攥緊拳頭,手指上的骨節發白,目光狠厲。
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好好說的問題了,是那個女人躲在父親後頭,絲毫不尊重他的感受,還妄圖干涉他的終身大事。
他要真妥協成了親,以後她是不是還要聯手他的妻子來插手他的生活?
那女人為何費盡心思,謝景安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今她進了門,以後有了和父親的孩子,謝景安這個養子,就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先除去他這個絆腳石,將來她的親生孩子,怎麼做謝家的嫡長子?怎麼繼承家業?
「不行,我父親今晚對我的態度,顯然是已經對我拒絕他的安排有意見了,都是那個女人……我得做些什麼才行。」
含冬焦急道:「我的少爺,你可別亂來……」
謝景安哪來聽得進勸,緊握住含冬的肩頭,雙眼發紅:「冬兒,以後那個女人去祖母那請安的時候,你幫我盯著她點,有什麼事,一定要來告訴我。現在我只有你了……」
含冬覺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
綠滿堂內,明棠坐在炕桌旁看帳本。
跟著胡媽媽學了一段時間,明棠現在已大致能看得明白了,只是仍舊枯燥乏味得很,看了沒一會兒便開始犯困。
很快謝臨就回來了,明棠合了帳本便迎上去,問:「怎麼說?」
謝臨淡淡道:「他說再回去想一想。」
明棠垂下眼眸,她就知道會是如此。
「好了,你別多想了,沒人會委屈了他的。」謝臨攬過明棠的肩膀,往內室走去,「明日我休沐,還不用進宮,今晚你早些睡,早上跟我起來練拳,鍛鍊一下身體。」
明棠兩輩子最不愛做的事情就是鍛鍊身體,練得渾身都是汗,黏膩膩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鬱悶道:「你還是自己練吧,千萬別叫我起來,我寧願在屋裡睡懶覺。」
他要真拉她起來晨練,她可是要生氣的。
謝臨笑了笑,卻沒說什麼。
第二天明棠醒來時,謝臨已經不在了。
她招來紫芙服侍她梳頭,坐在梳妝檯前,透過窗扇看見謝臨穿著一襲寬鬆的白色道袍在院子裡練拳,頭髮用一根竹節檀木簪束起,晨光撒在他身上,一舉一動,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意。
對方許是察覺到她在看他,忽然停下轉過頭來。明棠連忙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從匣子裡拿了根釵子戴到頭上,然後起身往外間走去。
剛走到門邊,就迎面碰上回來的謝臨。
明棠見他頭上都是汗,抽出帕子想給他擦擦,他卻捉住她的手道:「我身上都是臭汗,別弄髒了你的帕子。」
她的帕子都是香的,也不知道熏的什麼香,和她的人一樣,謝臨覺得不應該沾染不好的東西,他從小廝手裡接過一條汗巾塞到她手裡,微笑著說:「來,用這一條吧。」
明棠捏著汗巾怔了一怔,才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讓丫鬟去給他準備熱水沐浴。
胡媽媽端了早點進來,明棠想著等謝臨出來再一起吃,便到院子裡去,想剪一把紅梅插梅瓶,卻有丫鬟過來通傳,說二小姐來了。
明棠有些驚訝,謝映月怎麼來的這麼早?
謝映月是一個人過來的,連個丫鬟都沒帶,腳步匆匆,見著明棠就福了福身子,喊了聲「二嬸嬸」。
她的臉色很難看,嘴唇緊抿著,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似乎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明棠露出一個笑容:「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早飯吃了嗎?」
謝映月搖搖頭:「還沒呢。」卻不說是什麼事,只是看著明棠。
明棠想了想,就說:「正好我要用早膳,進來和我一塊吃吧。」說著,讓秋月在西次間另擺了一桌早點,請謝映月入座。
早飯吃的是白粥配泰州鴨蛋和藕鮓,還有水晶糕、鵝油酥、油炸燒骨。
謝映月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粥,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
明棠真猜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難不成是謝景安欺負她了?都那麼大年紀了,不至於吧……她夾了兩筷藕鮓放進謝映月的碗裡:「光喝粥沒味兒,配點鹹菜。」
謝映月垂下眼眸,拿勺子撥了撥碗裡的藕鮓,委屈巴巴地:「二嬸嬸,我現在嘴裡吃什麼都沒味兒了……」
明棠溫聲道:「那你和嬸嬸說,你怎麼了?」
謝映月看了一眼屋裡的丫鬟,低聲問:「二嬸嬸,你知道大堂哥屋裡,有個叫柔珠的丫頭嗎?」
明棠呆愣住。她雖是謝景安母親,但他畢竟已經不小了,他房裡的事務,明棠不好插手。聽謝映月一說,明棠立即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丫頭怎麼了?」
謝映月的手捏緊了繡帕:「我今早去找大堂哥,看見那個叫柔株的丫頭,從大堂哥的屋裡出來,我就問她大堂哥是不是出門了,她卻說大堂哥還在裡頭睡,讓我晚些再過來。以前大堂哥從不讓丫頭近身服侍的,你說,他們是不是……」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她雖是個黃花大閨女,但也是個女人,這點直覺還是有的。那個柔株,她以前見過兩次,可這次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更柔媚了。
明棠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些什麼,正色道:「映月,你大堂哥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平日喜歡找他玩,找他說話什麼的都可以,但這些事,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過問的。要叫別人聽去了,壞的是你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