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方才郡主的馬車走到胡同口，卻瞧見靖遠侯世子的人馬從裡頭出來，不由暗自心驚。
近來靖遠侯一黨和劉世貞一黨在朝中斗得你死我活，那可是人盡皆知的事。
謝閣老居然要在這個時候娶一個和靖遠侯府有牽扯的姑娘，要是因此被劉首輔摒棄或離了心，那便真不值當了。
只是益平郡主心裡想歸想，媒還是要做的，她喝了口茶，笑著說：「這大過年的，大家都忙著，我也就不和您說閒話了。我這次突然過來，是來為謝閣老說親的。」
聽到這三個字，顧老夫人感覺兩條腿都在發軟：「謝閣老……」
益平郡主點頭道：「是呀。如今的戶部尚書，內閣大學士謝臨，到而立之年了，還沒有娶親。雖說有個養子，但已經長大了，去年秋闈還考上了舉人，你們六小姐若嫁過去，想是也不需要再操心什麼。」
說完，她發覺顧老夫人臉色發青，並沒有料想中的高興，疑惑道：「怎麼，顧老夫人對這門親事不滿意？」
要說顧老夫人原以為益平郡主是齊國公找來給顧明棠說媒的。
齊國公身份雖尊貴，但顧明棠到底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就是要找，頂多也就找個熟識的世家公子或新科進士。
沒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謝臨謝閣老。
顧老夫人可不認為齊國公有這個本事，能說服謝臨娶自己的私生女。
謝臨可是當今帝師，皇帝和劉首輔跟前的大紅人，靠著真才實學一步一步廝殺上來的，手裡握著實權。比陸世子那種承襲父輩爵位，名望卻一代不如一代的公侯伯爵，不知要強多少倍！
可謝臨這般不得了的人物，居然能看得上顧明棠？
這丫頭上輩子究竟燒了什麼高香？先是世子爺，又是謝閣老，這等好命，要是落到她親兒孫身上該有多好……
顧老夫人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忍不住要嫉妒，勉強扯出一絲笑：「倒沒有不滿意。謝閣老能看上我們顧家的姑娘，是我們的榮幸。我們家棠姐兒近一年來也一直在說親，只是這丫頭從小眾星捧月的，心氣高，看了許久都沒有喜歡的。這事還得等我去問問她的意思，才能做決定。」
益平郡主一陣納罕。這顧家的人一個個本事不大，倒還挺有個性。
能嫁給當朝內閣閣老做正室，天底下多少姑娘求之不得，顧老夫人卻能在這樣一門親事面前，說出『心氣高，看了許久都沒有喜歡的』，這種傲慢自負的話。
哪有半點有意結親的意思？
只是英國公府和謝家多少年的交情，這謝臨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既決定了要和顧明棠提親，那就是真看上人家了。
她今日要是不把這事兒辦妥了，怎麼對得起她郡主的名號？
益平郡主想了想，試探性地問：「要不，您現在就把你們家六小姐叫出來，讓我親口問問她？」
她今兒倒是要親眼看看，這位傳說中名動京師的顧六小姐，究竟有幾斤幾兩。
顧老夫人遲疑道：「這……怕是於禮不合吧？」
馬氏瞧著老夫人今兒的話，句句都是衝著得罪郡主去的，當即再顧不得許多，接在老夫人後頭說：「雖說於禮不合，但郡主難得過來一趟，也是顧家的貴客了，我這就去叫棠姐兒出來見客。」
益平郡主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明棠聽說謝臨找了益平郡主來提親，嚇了一跳，心想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
這益平郡主可是女中豪傑，打起仗來很生猛，一點不比她丈夫差。太祖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十分疼愛她，還特許她以公主的儀仗出行。
益平郡主的兒子徐宴禮和謝臨情誼非常，關係密切。前世謝臨去世後，徐宴禮是唯一一個沒受到劉黨迫害的人，這其中少不了郡主的幫助。
明棠聽到馬氏過來叫她去見客，心下狐疑，問馬氏：「是郡主親口說了想見我？」
馬氏道：「畢竟人家說的是謝家的二爺，戶部尚書謝閣老，親眼見一面，穩妥一些。一會兒到了郡主面前，記得嘴放甜一些，多笑一笑。」
她祖母是老糊塗了，不曉得這門親事要是說成了，對他們顧家那得有多大的好處。這丫頭還是聰明的。
明棠觀察著馬氏的神色，忽然就想明白了。
好啊，這老婆子，竟敢試圖毀她的親事……
明棠到了花廳，顧老夫人正在陪著益平郡主賞花，她走上前向郡主行了禮，郡主才轉過身看她。先是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又牽起她的手，感嘆道：
「呀……果真是個絕色美人，是該從小捧在手心裡。」
這姑娘的五官生得分外明艷逼人，本該很有攻擊性，可偏氣質恬淡如水，十分溫柔平和，瞧著比她祖母順眼。
難怪謝臨一把年紀還能被她眯了眼，但願別是個紅顏禍水才好。
益平郡主微笑著問：「今年十六了吧？」
明棠點了點頭。
「嗯，正是適合出嫁的年紀。」益平郡主緩緩道，「我今日前來，是來為謝閣老說親的，想必你也聽說過他的名頭，他是你父親的頂頭上司，年紀上，雖比你大了十四歲，但男人年紀大有大的好處，細心，會疼人。以我這個媒人的眼光來看，這可是門極好的親事，不知你如何想？」
明棠看了一眼顧老夫人宛若豬肝的臉色，淡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切都聽祖母的。」
她是女兒家，即使媒人問了，她也沒有私自應下的道理。
顧老夫人不由感慨顧明棠真是厲害，她都這樣說了，自己要是還不應下，豈不是得讓郡主和謝家記上一筆了。
顧老夫人氣得眼角抽動，卻露出慈祥的笑容：「只要你覺得好，那就好，祖母沒有什麼意見。」
益平面上一喜，拍了拍明棠的手：「那就這麼說定了。後續的事，等我去和謝家說一聲，再來和你們商議。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明棠莞爾一笑，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