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要是放在普通人家沒出息的庶子身上，也就罷了。
可謝家是什麼門第？
謝臨於謝家而言，就是老鴰窩裡出鳳凰，滿門的榮華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他就是一輩子不娶妻生子，將來把家業給侄子們，也絕不能拱手讓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
只是謝臨從小在大伯家裡長大，和謝老夫人不甚親近，又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打定主意了的事，誰又能說得動他呢？
這些年，謝老夫人雖對謝臨此舉心中多有不滿，卻也不敢真的勸阻他，怕惹他不高興，和他鬧翻了臉，幾個嫡親的兒子和孫輩在朝中無人扶持，只能迂迴著勸他。
謝臨聽了，倒沒有生氣，只說：「母親，您知道的，我對這些事一貫沒有興趣。」
謝老夫人很是挫敗：「母親就是覺得可惜，那袁家的嫡女母親昨日見了，生的那叫一個冰清玉潔，美若天仙，又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姑娘，被哪個人家娶去了，都是天大的福氣。可惜我們謝家是沒有的了……」
謝臨卻笑了笑。
母親幾乎每次都這樣說，她給自己相看的這些世家嫡女，就沒有一個不夸上天的。可要說貨真價實的美若天仙，謝臨這輩子只見過一個……
當謝臨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腦海中冒出那個姑娘的身影時，怔了一怔，唇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他把手指輕扣著茶案，細細想了很久，認真地說：
「母親，您先別忙著相看了，等我回來再說吧。」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老夫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想問個明白，謝臨卻起身告退了。
……
明棠在家裡收到了李文昭送來的瓜果糖食攢盒，惱怒地瞪著顧三爺。
「誰叫你收他的東西？」
顧三爺站在大炕旁，憨笑道：「我中午在望月樓應酬，出來的時候，恰好碰見國公爺的馬車，就過去打了個招呼，國公爺沒肯見我，但叫我幫忙帶東西給你。」
明棠眉頭緊蹙：「誰讓你去打的招呼？」
顧三爺支吾道：「他，他不是，你親生父親麼……」『父親』兩字，說得尤其小聲。
「哦，還有這個。」顧三爺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袋，放到炕桌上，「你們姑娘家最喜歡的，給你打首飾。」
明棠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打開錦袋一看，裡頭竟是一塊五六斤重的紅寶石，顏色透亮，價值不菲。
李文昭出門還隨身帶著這些東西？還是說，他本來就打算過來找她，遇見顧三爺，才臨時決定不來了……
明棠把沉甸甸的寶石放回錦袋收好，擱在桌上。
顧三爺見狀問：「你不喜歡？」
明棠疑惑地看著顧三爺，忽然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冷笑道：「顧懷德，你該不會以為，你幫他遞了一次東西，我們三個人就能和平相處了吧？」
顧三爺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穿，心虛道：「我，我沒這麼想……」
明棠道：「你不要以為自己頭上戴了頂綠帽，就能到我跟前裝可憐了，當年就算沒有那樁事，我母親也照樣被你那群小妾擠兌得不得安生，這仇我可還記得呢。以後不許再和國公爺來往，聽見了沒有？」
顧三爺面上無光，甩了一下袖子，側過身去，聲音卻細如蚊蟻：「不來往就不來往，反正這些東西，又不是給我的，誰稀得和他來往。」
明棠看著顧三爺憤然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秋月問：「小姐，那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
明棠堅決地：「全都送回去。」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不能開這個口子。
秋月應諾一聲，抱著東西下去了。
胡媽媽走進來和她說：「小姐，王家的夫人和小姐過來了，老夫人讓您去花廳一起見過客人。您要是不想去，奴婢幫您回了那婆子。」
這王家說的是都察院經歷王崢家，今日過來顧家，是來給大少爺相看的。家裡幾個姐妹都出嫁了，只剩明棠能作陪。
馬氏瞧出來明棠最近和老夫人關係不太融洽，昨日還特意來詢問過，順便說了這事。
明棠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避的，她和秦齊光的親事沒成，以後還要在顧家呆很長一段時間，總不能什麼都不做。況且，馬氏對她一直還算不錯。
「不必了，我去。」
明棠帶著胡媽媽去了花廳，遠遠看見顧老夫人，正在和一個穿著湖藍色如意紋褙子的婦人說話，身後還站著兩個妙齡少女。
明棠走上前，和王夫人行禮。
王夫人的目光落在明棠臉上，掩不住的驚嘆：「這位該不會就是六小姐了吧？」
顧老夫人笑道：「我們家就剩這麼一個沒出嫁的閨女了，還能有誰？」隨後和明棠介紹王夫人帶來的兩位姑娘。
其中一個就是要來給顧啟相看的王萱，眉眼與王夫人有幾分相似，還勉強稱得上是小家碧玉，另一個則樣貌平平了，是王夫人的侄女王鶯。
明棠和她們互相見過禮，發覺兩人都有些拘謹，扭扭捏捏的，不夠大方，又轉頭看馬氏的表情，果然感覺她不太高興。
明棠也理解。之前顧啟招惹了呂洪以致被捉進東廠的事，早已在京城裡傳開了，好一些的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和王家的這門親事，還是馬氏托在都察院任僉都御史的兄長出面介紹的。
顧老夫人請王夫人和兩位小姐在花廳里喝茶，問了她們平時喜歡做什麼，會不會女紅，兩個人都輕聲細語地答了。又留她們用了晚膳，才送她們到垂花門做轎子離開。
顧老夫人回來就問馬氏：「你覺得如何？」
馬氏不想拂了老夫人的面子，畢竟老夫人看上去，還算滿意，又實在夸不出口：「品行瞧著倒是不錯，都是好孩子，就是……也太小家子氣了些。長得也很勉強……」
方才那兩姑娘和明棠見禮的時候，都不敢直視她。
馬氏知道明棠長得好看，尋常姑娘家見了她不免自慚形穢，卻也不用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