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升坐火車來到省城，坐公共汽車來到外貿廠，一路上都是靠工作證開路。
省城外貿廠放在全國都很牛逼，所以他在全省暢通無阻。
不巧的是，廠長林武民去隔壁縣辦事去了，後天中午回來。
副廠長接待了他，把他安排在宿舍樓暫住，就是上次申請人工降雨時，跟沈振南一起住的那個房間。
他去未來世界洗個澡，開車去外面買豬肉和白糖等物資。
第二天上午，早早來到省城郵電局，掏出兩個奶糖給門口的保衛。
「大爺，我有一幅畫被咱們扣了，請問我應該去哪個部門協調解決？」他問道。
「什麼畫啊？從哪寄過來的畫？」門衛大爺一邊說，一邊剝一個奶糖放在嘴裡。
另一個奶糖裝兜里，糖紙也裝兜里，被糖甜得眉開眼笑。
「從美國寄過來的一幅山水畫。」沈東升說道。
「美國？」門衛大爺皺起眉頭，抬頭看看辦事大廳，拉著他來到門外。
「小伙子，咱們和老美尿不到一個壺裡，你要他們的畫幹嘛？」老人一臉嫌棄。
沈東升有些煩，這老傢伙哪來那麼多廢話，你就說我去找誰就行了。
「大爺，這年頭咱們跟老美的關係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允許民間書信往來。」他耐著性子解釋。
門衛撓撓頭，說道，「我也不懂這些，你去政審科找王科長，大概率是他們沒收的。」
說到這，門衛指著大門，「你繞著院牆走，南邊有個小門，進門就是政審科。」
沈東升按照他的指示走進一個小院，院子裡有個兩層小樓，樓上人來人往，密密麻麻都是辦公室。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穿著郵電制服的年前女子，二十歲左右，留著齊耳短髮，腳上穿著小皮靴。
「同志你好，請吃糖。」沈東升上前搭訕，從兜里掏出一把奶糖。
岳秀愣了一下，舔舔嘴唇說道，「同志，你有啥事兒？」
「這裡是政審科吧，朋友從美國給我郵寄了一幅畫，被咱們這裡扣住了，我想找王主任了解一下情況。」沈東升說道。
岳秀又是一愣，她知道這件事，那幅畫就是王自然主任扣押的。
這事發生在半個月之前，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人要是不提，她都快忘了這件事。
「你，你是張新……」
「張新建。」
「對，你是收信人張新建？」
「不是。」沈東升搖頭，「我是張新建他兒子的師父，我先來了，他正來省城的途中。」
他一邊說，一邊亮出自己的工作證。
工作證上有姓名和單位，岳秀眼前一亮，「原來你是沈東升，認識一下，我叫岳秀。」
「岳同志好。」沈東升跟她握手，「你認識我？」
「嗯，聽說過你的大名。」岳父面露笑意，「林要武廠長的孫子林寶玉，據說是你的乾兒子？」
「哎呀，整個省城都知道這件事兒嗎？」沈東升笑道，原來還是沾了老林廠長的光。
「岳同志別客氣，吃糖吧。」沈東升把七八個奶糖放在她手裡。
「巧了，主任就在辦公室里，我帶你去找他。」岳秀悄悄把糖裝兜里。
奶糖是用牛奶做的，價格比白糖更貴，當然也是緊俏商品。
王主任的辦公室在二樓最西邊，岳秀輕輕敲門，屋裡傳來低沉的聲音，「誰呀？」
「王主任，我是後勤組的岳秀，鳳梨縣沈東升同志拜訪你。」岳秀說道。
屋子裡傳來腳步聲，接著屋門打開，露出一張尖嘴猴腮。
確實是尖嘴猴腮，這人有五十歲，臉很瘦，眼很大，嘴上邊留著八字鬍，正是證審科主任王自然。
只是他這張臉讓沈東升很不自然。
「王主任你好，我叫沈東升。」
「沈同志好，請屋裡說話。」王自然急忙請他進屋。
他又是倒茶又是遞煙，表現得十分親切。
「東升，老林同志最近還好嗎？」王自然問道。
「我剛來省城，還沒見到林廠長的面，不是太清楚。」沈東升掏出一包香菸放在桌子上。
「別客氣，我有煙。」王自然心裡納悶兒。
到底是什麼樣的大事，讓他不去老林家，先往我這裡跑？
他抽著煙不說話，等著沈東升開口。
「王主任，我們村有個叫張新建的知青，他父親在老美定居。」
「誰？張新建？這名字有些熟悉。」王自然隨口打斷了沈東升的話。
他已經想起來了，他扣押的那幅阿爾卑斯雪山圖，就是郵寄給張新建的畫。
「老弟，你跟張新建啥關係？」他問道。
「他的獨生子給我磕頭拜我為師。」沈東升淡淡地說，「實不相瞞，那幅畫是張新建幫我要的，其實我才是畫主。」
「不會吧？」王自然馬上搖頭，「那個雪山圖至少值五十塊錢，他怎麼可能白送給你？你們到底啥關係？」
沈東升不想順著他的話自證，掏出錢包拿出五十塊錢，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我幫他交的罰款。」
哪裡有什麼罰款，他想用錢解決問題，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精力。
王自然看一眼桌子上的錢，心裡開始糾結，最好的結果就是見好就收。
那幅畫就在他家，家裡的老爺子喜歡那幅雪山圖。
兩分鐘後，他忍著肉疼說道，「老弟可能記錯了，接受國外的信件或者物品，只要是非法的，不會產生罰款。」
「哦？是我記錯了嗎？」沈東升笑眯眯看著他。
王自然咬咬牙，露出一臉假笑，「對，是你記錯了。我們懷疑那幅畫藏著敏感信息，所以暫扣審查。不過請老弟放心，等審查期結束，如果沒有問題，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張新建。」
「請問審查期是多久？」沈東升直盯著他。
「大概兩三個月。」王自然的臉色有點不自然，「老弟你也知道，凡是涉外的事務，審查期的長短以現實情況為準。」
「另外，畫主是張新建，這件事需要他來申請辦理。」王自然補充道。
「這樣啊，那好吧，我就不打擾王主任了。」沈東升拿起桌子上的錢和煙，轉身離開辦公室。
既然對方陽奉陰違，那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