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審判（2）

  在干仁拿出海上町村地獄圖後，嚴易縱兵行兇一案基本上已成定局。

  不論是高明還是兵部尚書唐鐸，都認為嚴易必死，只是給他定個什麼樣的罪名需要斟酌。

  本來兩人是想弱化日本國的存在感的，單單以冒功和私分戰利品為主要罪名。

  但現在干仁天皇搞出個地獄圖，兩人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想辦法照顧一下日本國的顏面。

  「這回沒人有異議了吧？」

  高明象徵性的問了一嘴，壓根就沒指望有人能說話。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異常活躍的李堅竟然又跳了出來。

  「高閣老，下官有話要說！」

  「你？」

  「好吧，你有啥話趕緊說，說完我們還得討論其他政事呢。」

  李堅清了清嗓子道。

  「微臣早年間曾經追隨藍玉將軍出征，路過一個北元部落之時，部落的內的北元人也是載歌載舞的歡迎王師，引得藍大將軍大為高興，不僅沒有縱兵劫掠，反而在臨走之時留下大量的鹽巴和糧食饋贈給他們。」

  「然而，就在大軍走後兩天，後方軍隊說有一夥盜匪偷襲運糧隊。」

  「藍大將軍派人圍剿盜匪，發現這群盜匪正是那個北元部落的人假扮。」

  「藍大將軍事後審問那些人，那些人供述覺得藍大將軍好欺負，不像其他將軍那般嚴厲……」

  李堅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下。

  「諸位大人，有時候想看敵人的歌舞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我想嚴易將軍也是因為有類似被偷襲的經歷，這才痛下殺手的。」

  「雖說嚴易將軍乃是死罪，但他畢竟保存了咱大明將士的性命！」

  「卑職特意查了嚴易將軍的戰報，大大小小三十四場戰鬥，共殲敵三萬六千人，去掉屠村的人數，真正斬殺的倭寇也有兩萬多人。」

  「嚴將軍取得如此大的戰果，大明這邊折損的軍士才十幾人！」

  「這樣的將軍對朝廷來說可能是罪人，但對於在嚴將軍手底下當兵的士卒來說，卻是難得的好將軍。」

  「因為嚴將軍帶領他們活著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李堅這番話一出，剛剛喊打喊殺的一眾官員再次陷入沉默。

  唐鐸頗為意外的看了眼李堅，他以前只以為這貨是個大老粗，今日一見意外的發現，這貨有點東西啊。

  最起碼在口才方面相當了得！

  看看哪天找個機會，將此人調到兵部當個侍郎。

  有這樣的傢伙在，兵部跟戶部搶軍費的時候就有優勢了！

  高明聽了李堅的狡辯，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雖說他知道這傢伙在胡謅，硬生生的給嚴易那匹夫找藉口，但他依然選擇相信這傢伙的話。

  畢竟對於他來說，大明的正義性不容侵犯。

  哪怕嚴易罪該萬死，幹了天怒人怨的事，但依然不能損害大明的神聖性和正義性。

  「李都督此言也有一定道理！」

  「嚴易縱有取死之道，但在用兵、愛兵方面確實不錯，可以酌情考慮為其減罪……」

  「刑部尚書，你覺得如何定罪好點？」

  刑部尚書楊靖想了想道。

  「斬監候未免太輕了，不如上書陛下，建議陛下賜其白綾，讓其自縊，留他個全屍好了。」

  高明聞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兵部尚書。

  「唐大人，伱意下如何？」

  唐鐸點點頭道。

  「如此最好不過，既肯定了其殺敵建功之情，又保全了其體面。」

  「那現在就投票表決吧，同意賜嚴易白綾的投紅豆，反對的投黑豆！」

  高明此言一出，當即有兩個太監端著托盤，其中一個太監托盤裡擺了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裡裝黑豆，一個盤子裡裝紅豆。

  另一個人則端著一個空罐子，專門用來盛放官員們投票的紅豆和黑豆。

  小太監在人群里走了一遭，重新回到高明面前。高明在眾目睽睽下拿下罐子，將罐子內的豆子盡數倒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盤中。

  高明看著紅彤彤一片的玻璃盤，爽朗的笑了笑道。

  「今天就不唱票了，罕有的一致性通過啊，哈哈哈！」

  眾人聞言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誰說不是呢，咱們內閣會議還真少見這種清一色的投票！」

  「由此可見，嚴易此人確實是罪有應得，只是咱們皇帝陛下仁慈，這才給其留了個全屍！」

  李堅等人看到這個結果，心裡也是一陣惋惜。

  但再讓他們重新投一次，他們依然會選擇紅豆。

  因為這樣的處置對於嚴易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正常來說，他所犯的罪至少是要籍沒家產，牽連子孫後代的。

  現在非但給他留了個全屍，對於他的家產和子孫都沒有提及，真的算是皇恩浩蕩了。

  奉天殿內的人對於這個結果都很滿意，哪怕向來挑剔的老朱在屏風後邊也沒發出半點聲音，顯然也是默許了這個處置。

  只有干仁不滿意，但礙於大明朝廷上下一心，他也只能暫時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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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閣會議結束，干仁重新回到府邸越想越氣，找來自己的智囊團問計。

  「諸位，大明欺人太甚，根本不將咱們日本國放在眼裡，本王實在是忍不了了！」

  「陛下，您一定要忍住呀，此事可大可小，切莫因為此事傷了咱們和大明的和氣呀！」

  「和氣？」

  「大明將朕扣在這裡，不讓朕回國不說，還私自派遣大明軍士屠戮朕之百姓，讓朕心何忍！」

  「朕決定了，明天就去敲登聞鼓，讓大明的皇帝給朕主持公道！」

  「陛下，臣有一計！」

  「哦？」

  「陛下，大明不將藩國子民當人，不僅僅是咱們日本國寒心，朝鮮國、越南國、爪哇國、琉球國等國也非常心寒呀！」

  「咱們何不聯絡他們，讓他們一起上書大明朝廷，逼迫大明朝廷對嚴易那個屠夫處以極刑？」

  「另外，大明的讀書人也可以利用一下！」

  「咱們可以請人在大明報紙上投稿，讓大明的讀書人為咱們討回公道！」

  干仁越聽眼睛越亮，開心的道。

  「太政大臣不愧是朕之智囊也，有什麼難事問你就對了！」

  「朕身份特殊，聯絡大明讀書人的事就拜託太政了，需要金銀和人手，太正儘管說，朕傾力相助！」

  三條實冬聞言趕忙謝恩。

  「微臣謝陛下信任，微臣就算肝腦塗地，也要為陛下排憂解難！」

  三條實冬告別天皇后，當即來到三味書屋名下的茶樓喝茶，等到晚上酉時左右，茶樓內三三兩兩的讀書人開始多了起來。

  這群讀書人只是叫上一壺茶，圍坐在一起吃討論話本中的典故和人物等等。

  現在京城最火的書是三國演義、金瓶梅，以及斗破蒼穹的同人。

  比如說，斗破之小醫仙傳奇，斗破之蕭薰兒傳奇等等。

  這些書三條實冬都看過，畢竟對於他來說，陪著天皇在大明就跟坐牢一樣，要是不自己找點樂子，非得被坐牢的日子給逼瘋。

  因此，不論這些讀書人談論什麼話題，三條實冬都能湊上去說幾句。

  「聽幾位小兄弟剛剛說蕭薰兒？」

  「雖說斗破話本只出了三十本，但以老夫觀之，蕭薰兒身份定然不俗，可能會牽扯到某些古老家族……」

  「哎呀呀，老先生真乃知音也，在下也是這樣認為，並且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論述此事！」

  「哦？」

  「足下高作可否借老夫一觀？」

  「當然可以！」

  國子監不務正業的某個學渣，樂顛顛的將自己的一篇論述文章遞給三條實冬，三條實冬看過之後違心的誇讚道。

  「如此雄文，當浮三大白也，哈哈哈！」

  「此文文筆清麗，論點新穎，尤其是對蕭薰兒身世之分析，可謂是抽絲剝繭，心思縝密，比之此書作者都要用心啦！」

  學渣被三條實冬這番話夸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多謝老先生誇獎！」

  「老先生若是閒暇，不妨坐下來跟我們一起探討吧！」

  「好啊！」

  「只是老夫最近遇到點煩心事，想找幾個知名撰稿人……」

  「撰稿人啊……」

  所謂撰稿人就是給報社專門供稿的人。

  隨著大明報紙業的興盛，京城專門出了一群給報紙供稿的人。

  這些人有的是當朝官員，有的是國子監學生，還有的是專門寫話本為生的人。

  因為他們稿件質量高，跟報社有著合作關係。

  因此，他們提交的稿件多數都會被報社採納，並且給他們支付一定數量的潤筆。

  三條實冬想找的就是這群人，只是他不敢貿然去找，怕被對方給趕出來，只能通過國子監這群學渣引薦。

  「我還真認識幾個撰稿人，專門給南京報供稿的，專門寫一些朝政金解，時政點評類的稿件，不知道能不能幫到先生！」

  三條實冬一聽這話，開心的直拍手。

  「好啊！」

  「我正需要這樣的大才，勞煩小兄弟幫忙引薦一下！」

  「這……」

  「小兄弟放心，只要你幫我引薦，不管成與不成，老夫都不會虧待於你！」

  「店家，給我們上兩壺上好龍井，在上幾盤果子茶點！」

  「好嘞！」

  在學渣由於的時間裡，店小二流水一般的上了一桌子的糕點和美食。

  學渣見狀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實不相瞞，我跟那人關係也一般，怕是人家不願意搭理我……」

  「沒事，小兄弟只管替我引薦一下，成與不成我都不會怪您！」

  學渣聽三條實冬這樣說，這才放心坐下來吃茶點。

  酒足飯飽後，學渣帶著三條實冬來到一處民房，敲了敲門上的銅環。

  不多時，一個小廝從裡邊走出來。

  「誰呀，這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

  「是我，楊小樹，跟你家先生見過幾次……」

  「楊小樹？」

  「不認識……我去問問我家先生吧……」

  「不過我家先生正在趕稿子，恐怕沒心情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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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小樹聞言趕忙從袖子裡摸出幾枚孫子錢，塞到小廝手裡。

  「這點錢給小先生買茶吃！」

  小廝掂了掂手裡的銅幣，約摸著都是百文的大錢，登時開心的道。

  「你放心，我務必讓先生出來見你一面！」

  「先生……先生，外邊有個叫楊小樹的求見！」

  正在奮筆疾書的羅貫中，聽到這話頭也不抬的罵道。

  「不見！」

  「鬼知道什麼楊小樹，楊大樹的！」

  「先生，我看楊小樹邊上還有個倭國高官，您最近不是要寫一本類似源氏物語的書嗎？」

  「正好可以找這個倭國高官問問！」

  「哦？」

  羅貫中在三國演義成書後就基本上不怎麼寫書了，只是偶爾寫點時政評論。

  最近從海商手中獲得一本源氏物語，看罷之後覺得非常精彩，豐富了話本這個題材，給話本題材指明了新的方向。

  因此，他一直想仿照源氏物語寫一本華夏自己的宮廷話本。

  現在聽到有日本高官拜訪，羅貫中登時來了興趣。

  「既然如此，那就請他們到書房一敘吧！」

  「諾！」

  小廝樂顛顛的跑出去道。

  「我家先生同意見你們啦，你們跟我來……」

  幾人跟著小廝來到書房，小廝給幾人奉上熱茶就退了下去。

  不多時，羅貫中穿著一襲道袍走了進來，朝著幾人拱手示意。

  「不知幾位貴客夤夜來訪有何貴幹？」

  楊小樹當即起身道。

  「羅先生，我這位朋友找你有事相求！」

  三條實冬聞言當即站起來，將早就準備好的錦盒向前一推道。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羅先生笑納！」

  羅貫中聞言不屑的撇撇嘴。

  「小小島國能有什麼好東西？」

  「若是你能將源氏物語原稿拿來給老夫鑑賞下，老夫或許還能有幾分興趣！」

  「源氏物語嗎？」

  如果是別人，還真未必有這東西。但誰讓他是天皇身邊的近臣，世襲的太政大臣了呢。

  「源氏物語原稿也不是不能送與先生，只是此物貴重，又遠在日本國皇宮，需要一定的時間……」

  「什麼，你真能搞到源氏物語原稿？」

  「當然！」

  「此物乃歷代天皇珍藏，就在我皇的府庫之中。」

  「只是我皇最近遭遇了極大的不公，懇請先生為我皇伸張正義！」

  「事成之後，我皇定將原稿奉上，讓羅先生品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