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孤……孤很孤單……

  朱老七朱榑在喊出最後一句話後,給朱棣嚇得直接一口酒噴出來。

  這貨是不是傻?

  抬舉朱允炆,不過是給朱允熥增加點壓力,他不會真以為能把朱允熥給廢了吧?

  朱老六也被老七的這波操作給嚇壞了,趕忙跟他拉開一段距離。

  朱允炆在震驚之餘,心裡就是一陣竊喜。可在竊喜之後,剩下的就全是恐懼了。

  這種話能大庭廣眾之下說的嗎?

  朱允炆在收拾下心情後,趕忙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七叔,你可不要害我呀!」

  「我對於朱允熥當皇太孫是沒有任何意見的,我自己更不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心!」

  朱老七聽到朱允炆的話,再看看一眾弟兄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這口號喊早了。

  不過一想到朱允熥乾的那些缺德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怕朱允熥,我可不怕!」

  「自打他當了皇太孫,可曾幹過一件人事?」

  「欺負下外人也就罷了,竟然欺負到咱們朱家人頭上了!」

  「收咱們的地,收咱們的稅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削減咱們總是的待遇!」

  「現在父皇還健在呢,他就敢如此蹂躪咱們。等將來他登上皇位,還不得把咱們一個個抓到京城裡關到豬圈裡當豬養啊!」

  「還要抓咱們的兒子當人質!」

  「我呸!」

  「只要我朱老七活一天,就絕不讓他把我兒子從我身邊奪走!」

  「你們也是當了爹的人,我就問你們一句,如果朱允熥讓你們把兒子送到京城當人質,你們答不答應!」

  朱老七這番話引起很多藩王的深思,哪怕是跟朱允熥關係交好的朱桂等人,在聽了這話後臉上也露出掙扎之色。

  至於天生長有反骨的老十六朱栴,更是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嘰嘰喳喳的聲援他七哥。

  「七哥說得好!」

  「大不了反他娘的,絕不讓朱允熥得逞!」

  朱桂聽到弟弟這般言語,鄙夷的看了眼朱栴。這貨連個兒子都沒呢,跟著瞎起什麼哄?

  有了朱栴的附和,其他皇子也跟著同仇敵愾起來。

  「咱們進宮面見父皇,決不能任由朱允熥倒行逆施!」

  「進宮!」

  「求父皇做主!」

  在震天的口號聲中,老七差點就要扯旗造反了,好在有朱老六壓陣。

  「諸位弟弟息怒!」

  「父皇馬上就要過壽誕了,咱們可不能眼下給父皇上眼藥。就算要上,也要等到壽誕那天,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以及海外藩王、使節的面質問朱允熥,並請父皇給咱們做主!」

  朱棣聽到朱老六這話,臉上登時浮現一絲戲謔的笑意。

  他突然發現,不僅他大侄子朱允炆長大了,就連他一向看不上的幾個弟弟,也變得更加心機,更加壞了。

  朱老七本來想反對的,可一聽到朱老六後邊的話,登時激動得滿臉興奮之色。

  「六哥說的對!」

  「既然朱允熥不要體面,那咱們就讓他體面不起來!」

  接下來眾人商談了下具體的細節,並結成攻守同盟。

  為了防止有人告密,朱老六特意擠兌朱桂等人幾句。

  「朱桂,我知道你跟朱允熥關係好。」

  「但六哥得跟你說明白,你現在是藩王,他現在是皇太孫,是未來大明的皇帝。」

  「你得站在咱們藩王這邊,不能幹那吃裡扒外的事情!」

  「六哥說的哪裡話,我又豈能不知自己的身份?」

  正當朱桂不知如何收場之時,楚王府的垂花門被人用一桿長槍給挑開。

  「朱桂!」

  「馬上跟我回府!」

  朱桂聽到這話,趕忙嚇得臉色一變。在看到自家婆娘穿著一身武士服,手裡拎著杆紅纓槍,英姿颯爽,氣度翩翩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的小心肝就更是砰砰跳了。

  對!

  就是這個味!

  咱當年之所以同意娶你,不就是喜歡你這個調調嗎?

  朱桂趕忙滿臉堆笑的湊了上去。

  「愛妃!」

  「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徐妙清聞言冷哼一聲道。

  「你忘了咱倆的約定?」

  「咱們今天不是說好了要去宮裡見母妃嗎?」

  朱桂一聽這話,趕忙點頭道。

  「對對對!」

  「你看我這腦子,咋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四哥、六哥、七哥對不住啦,我先跟媳婦去宮裡探望母妃了!」

  朱椿聞言趕忙起身道。

  「等等我!」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母妃!」

  朱老六看著朱椿和朱桂逃也似的離開,直接在心裡將兩人開除宗籍。

  「這兩個廢物!」

  「一個懼內,一個沒主見,一看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現在這倆廢物走了,咱們開始談正事!」

  「等到壽辰那天,孤會調遣衛隊進城,提前布置在……」

  朱棣一聽這話,只感覺屁股底下長了釘子似的,讓他怎麼坐都不舒坦。

  但一想到這麼大的事自己不聽聽,萬一被這幾個廢物給搞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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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只能耐著性子聽,在巨大的疏漏前邊還得替他們補充一下。

  「五城兵馬司也挺重要的……」

  「這些人不屬於錦衣衛,也不屬於東廠,很多人都是最近幾年提拔起來的,根基尚淺,只要花點心思打點一下……」

  朱老七聞言激動得一拍大腿。

  「對呀!」

  「孤咋把這事給忘了!」

  「孤回去就安排此事……」

  朱棣見老七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趕忙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

  「旗幟也挺重要的。」

  「你們不是造反,你們只是自保!」

  朱老七自動忽略了「你們」兩個字,瞪著兩隻大眼睛看向桌子,只見桌子上用酒水寫了幾個字。

  「奉天法祖,匡正朝政!」

  「這個口號好!」

  「咱們此次舉事就用這個口號!」

  朱棣又幫他們修改了幾處細節,隨即提前離場。

  他是不看好齊王搞出的這件事的,但又怕他連個水花都不響,這才幫著他增加幾分聲勢。

  後來見他實在沒什麼人可用,還偷偷給他一個名單,讓他按照名單去找人。

  朱棣回到王府就把自己扔進水缸里,冰鎮了一個時辰,又進炭房烤火,硬生生將自己給折騰生病了。

  其實他也不想遭這個罪,可誰讓老爺子不好湖弄呢?

  只要讓老爺子聽到自己生病,肯定會派宮中的御醫前來診治,如果自己沒病,屆時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朱棣雖然病了,但齊王等人的串聯並未停止。

  齊王一邊跟弟弟們聯絡,一邊請求勛貴們的聲援。

  他自以為做的人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朱允熥早就通過錦衣衛、東廠知曉他們的動靜了。

  只是朱允熥根本沒當回事,相對於齊王的挑事,他更關心其他幾位王叔的反應,以及有哪個王叔會來告戒自己,讓自己小心行事……

  代王府。

  朱桂在跟徐妙清回府的路上,就從徐妙清嘴裡得知朱允熥的真實意圖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兒子,既然朱允熥沒想扣留兒子當人質,其他事情他就不關心了。

  「殿下,你們剛剛在楚王府里商量什麼呢?」

  「妾身隔著老遠,都能聽到裡邊吵吵嚷嚷,喊著什麼匡正、奉天……」

  朱桂聞言趕忙岔開話題。

  「沒啥!」

  「不過是齊王喝醉了酒,在背誦父皇的皇明祖訓呢。」

  徐妙清聞言面露苦澀,她跟徐妙錦一樣都不喜歡背書。

  如果是別的書不背也就算了,可皇明祖訓是要求所有朱家人都要背下來的!

  「齊王倒是恭順哈……」

  朱桂聽著自家媳婦這番陰陽怪氣,沒有絲毫生氣,反而附和道。

  「可不嘛!」

  「孤到現在才背下來一半,他竟然能全背下來,把我們都驚呆了!」

  徐妙清知道自家殿下不喜讀書,聞言頗為心疼地說道。

  「唉!」

  「不能怪殿下不用心,實在是父皇太勤勞了,自打咱們成親到現在,皇明祖訓都改了不下三回了,擱誰也記不住呀!」

  夫妻倆偷偷吐槽玩老朱,心虛的對視一眼,然後躲在馬車裡咯咯的偷笑起來。

  不過在笑過之後,朱桂一想起自己跟朱允熥的交情,心裡又生出無限的惆悵。

  「殿下可是有心事?」

  「唉……」

  「妙清,你今天去探望三妹,三妹對你如何?」

  「很好呀!」

  「皇太孫還特意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臣妾用膳了呢……」

  「殿下,你為啥突然問這個?」

  「我……」

  朱桂無奈的搖搖頭,手摸到徐妙清的肚子上,感受到裡邊正孕育的新生命,無限感慨了一句。

  「終究不是小時候那般無憂無慮了……」

  跟朱桂同樣煎熬的還有朱植,他也在猶豫要不要給朱允熥通個信。

  雖說自己份數藩王,理應跟七哥他們站在一起。但不得不說,朱允熥對待自己這個小王叔是真沒的說,自己還沒就藩的時候,就分給自己價值不菲的乾股,讓自己每年什麼都不用干,都有十幾萬兩銀子的入帳。

  這可比父皇給的親王俸祿多得多,比起其他王叔刮地三尺還要多一些呢。

  更關鍵的是自己還能落個好名聲,只要不在封地里欺男霸女,強搶民女啥的,基本上就是妥妥的賢王!

  再加上自己喜歡審桉、斷桉,現在封地里的百姓已經稱呼自己為朱青天了!

  然而,自己承了大侄子這麼大的情,卻要跟七哥他們一起背刺大侄子,讓他良心非常不安。

  朱植糾結了兩三天,直至距離父皇壽誕的前一天,實在是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了,命人備了一輛非常不起眼的馬車。

  「北宮!」

  「諾!」

  朱植乘坐馬車來到北宮,還沒下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十三哥?」

  朱桂聽到動靜回頭一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你也來啦?」

  朱植苦澀地一笑。

  「不來過不了良心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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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桂聞言哈哈大笑道。

  「我也是!」

  「既然你也來了,咱倆就一起去找大侄子喝酒吧!」

  「好!」

  兩人在北宮會面,仿佛給彼此打了一針強心劑似的,讓兩人都生出吾道不孤的心情。

  朱允熥在聽到手下的稟報,當即放下正在批閱的奏章,一路小跑著出來迎接兩位王叔。

  朱允熥站在御階之上,朱桂、朱植兩兄弟站在御階之下,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仿佛心中那道隱形的牆霎時垮塌一般,彼此再無隔閡。

  當兩人看到朱允熥手上、臉上還掛著墨點,鞋子也只是趿拉著,半個腳後跟還露在外邊,兩人心裡除了感動已經再無其他。

  朱允熥還是當年那個朱允熥,並未因為當了皇太孫就有所變化……

  「王德!」

  「馬上命膳房備宴,再去皇宮的酒醋面局給孤挑幾壇二十年佳釀!」

  「今天孤要跟兩位王叔不醉不歸!」

  朱桂是知道朱允熥不喝酒的,不是不會喝,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喝。

  今天朱允熥破例主動喝酒,可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皇太孫都敢說這般豪言壯語了,孤要是站著出去,豈不是太對不起皇太孫的這番心意了?」

  「咱們也別偷父皇的藏酒了,還是去孤的王府吧,孤那裡正好有幾壇西域過來的葡萄酒,正好拿過來一起嘗嘗!」

  朱植聞言也趕忙湊趣。

  「我那兒也有幾壇清酒,是高麗商人進貢的,說是倭國那邊很流行這個。」

  「孤一直沒捨得喝,正好拿過來讓大侄子嘗嘗!」

  朱桂聞言鄙夷地看了朱植一眼。

  「你是不是傻!」

  「倭國的兩個小王都進京了,還能少了皇太孫的禮物?」

  「再者說,大侄子的艦隊就在倭國那邊挖礦哩,估計他這兒指不定藏了多少好酒哩!」

  朱允熥聽朱桂這樣說,哈哈大笑著表示。

  「十三叔,你這可猜錯了!」

  「現在所有海外藩國都知道孤的喜好,知道孤除了喜歡金銀,其餘一切都不喜歡。」

  「因此,他們只送金銀,別的一概不送!」

  朱桂聞言酸熘熘道。

  「你這個喜好特別,孤倒是也想有這個喜好來著,可沒人給孤送禮呀……」

  三人寒暄一番,隨即來到偏殿用膳。

  由於膳房那邊炒菜得一會兒,所以先上來十幾個冷盤和水果當開胃菜。

  不多時,葡萄酒、清酒,以及老朱珍藏了二十幾年的佳釀,都被王德給端了上來。

  「殿下,您最近幾日過於操勞,太醫說最好不要多飲……」

  朱允熥聽到「操勞」兩字,當即羞紅了臉。

  他確實有點操勞,但不是操勞國政,而是犯了食髓知味的毛病。

  朱桂可不知道這事,還真以為大侄子日夜操勞國政呢。

  「大侄子,你可得注意身體呀,太子大哥就是不愛惜身體,才……」

  朱允熥聽到這話更尷尬了,一邊點頭,一邊跟王德說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旨意。

  「傳旨!」

  「封閉妙真宮,讓妙真真人專心為皇爺爺祈福!」

  王德聽到這道離譜的旨意,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自家皇太孫也太過分了吧,明明是他管不住自己,竟然還把別人的門給封上了!

  「諾!」

  「奴婢這就傳旨!」

  在王德走後,朱允熥舉起一杯葡萄酒敬向朱桂和朱植。

  「感謝兩位王叔來看孤!」

  「來!」

  「咱們滿飲此杯!」

  朱桂和朱植幹了這杯酒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大侄子,我倆今天來你這兒,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朱允熥抬手打斷了朱桂的話。

  「十三叔,你能來看孤,孤就已經很高興了。」

  「有些話不用明言,孤不會讓你難做,孤也相信你不會讓孤難做!」

  「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決斷。」

  「在朝堂你我是君臣,在宗廟你我是叔侄,可在私底下我一直當你是朋友!」

  「可以共患難、共富貴的朋友!」

  朱允熥說到這兒突然變得傷感起來。

  「孤……孤很孤單,孤不想變成孤家寡人……」

  朱允熥說完這話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了下去。

  朱桂和朱植見狀也各自滿上,站起身雙手舉著酒杯敬了敬朱允熥,隨後一飲而下。

  「孤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