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是孔彥縉呀!

  又是一天過去了,當所有錦衣衛的消息傳遞迴來後,老朱又不得不重新思索對待「老愣」的態度了。

  「皇爺,韓女匪提供的十個地點都沒有!」

  「人呢?」

  「人都已經抓獲了,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有的人更是臨時僱傭的,只需要將船劃到指定位置就行。」

  老朱聞言暗暗嘆息一聲。

  「看樣子,這妖女沒跟咱說實話呀!」

  二虎聞言心下腹誹,您老不也沒跟妖女說實話麼……

  「皇爺,現在咱們咋辦?」

  老朱糾結了一會兒道。

  「按你們錦衣衛的規矩辦吧,只要能找回咱大孫,你們做什麼都行!」

  朱元章確實沒辦法了,或者說他現在只是在死馬當活馬醫。

  二虎聽到這話心裡一喜,但很快就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壓力。

  如果最後他沒能將皇太孫活著帶回來,以老皇帝愛遷怒的脾氣,鐵定饒不了他。

  不過當他想到自己跟皇太孫的關係,大明以後換誰當繼承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心裡也就釋然了。

  「卑職明白!」

  「卑職若是找不回皇太孫,卑職就死在外邊不回來了!」

  老朱欣慰的點點頭,隨即踢了踢二虎。

  「既然明白了,那還不趕緊滾?」

  「諾!」

  二虎並不是一個人走的,而是將姓韓的妖女也帶上了,一路上威逼利誘,讓她供出跟同夥接頭的暗號。

  然而,韓玉裳可是跟老朱這等人物都能打個平手的存在,豈是二虎這種人能搞定的?

  於是乎,一路上二虎被韓妖女耍的團團轉,一會兒給她買桂花糕,一會兒給她買花裙子。

  他們名義上是出城尋找皇太孫,可同行的錦衣衛總有一種錯覺,仿佛虎爺帶著姘頭在遊山玩水。

  二虎陪了幾天小心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掐住韓玉裳的咽喉質問。

  「你到底說不說!」

  「你要是不說,我就掐死你!」

  韓玉裳面對二虎的死亡威脅表現的非常冷靜。

  「你殺啊!」

  「殺了我,你就永遠不知道皇太孫的下落!」

  二虎聞言發出一聲悽厲的咆孝聲。

  「你不是說了麼,你的手下接不到你的消息就會殺人!」

  「說不準,現在皇太孫已經死了!」

  韓玉裳微笑的搖搖頭。

  「不會!」

  「我這兩天不是在船頭上露過臉嗎,我的同夥看到我還活著,就不會對你家皇太孫下手!」

  「呃?」

  二虎本來已經絕望了,現在聽到這話,心裡再次升起一線希望。

  「你說的是真的?」

  「你若是敢騙我,我錦衣衛上天入地也要將你白蓮教剿滅乾淨!」

  二虎這話說的非但韓玉裳不信,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白蓮教這種東西若是那麼好剿滅,哪還輪得到他,皇爺早就讓他們在大明消失了。

  韓玉裳咯咯一笑的道。

  「當然是真的!」

  「只要我看到叔父本人,我自然會告知你朱允熥下落!」

  二虎一聽這話,臉色登時一黑。

  韓清早就跑了,鬼知道他人在哪兒。

  「沒門!」

  「皇爺有嚴令,只有見到皇太孫才能讓你見韓清那逆賊!」

  韓玉裳聞言也不堅持,只是撒嬌的說道。

  「哎呀,你掐的太緊,人家都喘不上來氣了……」

  「呃呃……」

  二虎聞言趕忙鬆開手,然後退了幾步,轉身就要離開船艙。卻不料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虎爺,我晚上想吃鰣魚!」

  「滾!」

  「那我想去外邊透透氣總成吧?」

  「您剛剛那麼用力,都把人家弄疼了……」

  這次二虎沒說話,但對於他來說,不說話就等同於默認了。

  韓玉裳再次如願來到甲板上,只是臉上早已沒有在船艙之時的嬌嗔,只有如河水一般冰冷的冷靜。

  錦衣衛所乘坐的乃是樓船,上下三層,可以乘坐幾百人。

  韓玉裳站在頂層的甲板上,盡情的享受著冬日裡江面上冷濕的空氣,思索如何從這群錦衣衛手裡脫身。

  不過,當她看到天上飛著的飛球,地上沿著江面奔跑的騎兵,以及江面上並排跟著的幾艘樓船之時,不得不無奈的打消這個念頭。

  正在韓玉裳滿心鬱悶之時,突然看到江面上飄過來幾十艘小貨船,她隨意的掃了一眼,竟然在一艘船上發現了白蓮教的暗記!

  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竟然在一個船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叔父!

  叔父竟然逃出來了!

  韓清帶著斗笠立在船頭,看到被錦衣衛嚴防死守的大侄女,心裡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怨念。

  他不過是去大牢里進修幾天,這傻孩子咋就搞出這麼大動靜!

  還綁架皇太孫?

  你綁架那玩意幹嘛,有那功夫不如直接一刀宰了他,然後扶持朱允炆……

  朱允炆不行,還是扶持朱允熞吧。

  朱允熞這孩子也很好,尤其是跟自己關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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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準這孩子當了皇帝能封自己當大將軍,讓自己統領大明幾十萬軍隊哩。

  到時候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改朝換代,豈不是比在底下暗戳戳造反強得多?

  現在韓清只想跳上樓船,問問自家傻侄女,到底把朱允熥那個禍害藏哪兒了!

  只要宰了朱允熥,大明的天就變了!

  船頭上的白蓮教密語,其實內容非常簡單,就是詢問朱允熥的下落。

  然而,讓韓清崩潰的是,樓船上的傻侄女竟然對著江面搖了搖頭。

  這個動作的意思在明顯不過,就是她也不知道朱允熥在哪兒!

  韓清感覺整個人都要氣瘋了,分明是這傻侄女搞出來的事情,她怎麼能不知道呢!

  事實上韓玉裳真不知道,她這幾天並未收到手下發來的訊號,更不知道手下將人運到了哪裡。

  韓清在得到這麼一條無用消息後就順著江流飄走了,只留下韓玉裳繼續在甲板上吹著凌亂的風。

  至於救人……

  韓清之前或許想過,但在看到錦衣衛防範的如此嚴密後,他也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侄女雖然重要,但顯然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韓清飄然而去,韓玉裳的心也亂了。

  一開始,她是擔心叔父,這才咬著牙跟錦衣衛周旋。現在叔父安全了,她又該以何種心態面對錦衣衛,面對那個傻乎乎的二虎呢?

  隨著太陽西斜,江面上灑滿了金色的魚鱗。

  一天結束了,但她卻不知自己是否還有明天……

  正當韓玉裳心緒不寧之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漢子沒好氣的抱怨聲。

  「吃晚飯了!」

  「哦!」

  韓玉裳拖著沉重的腳鐐回到船艙,看到桌子上新鮮的清蒸鰣魚,本就紛亂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撥動了一下。

  「你對朱允熥還真是忠心!」

  「我不過隨口一說,你還真搞來鰣魚啦?」

  二虎聽到反賊妖女的誇獎,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那是!」

  「我對皇太孫的忠心可是大明第一!」

  「不過,皇太孫值得我忠心,皇太孫是世上最好的人!」

  「我跟你說,就你吃的這鰣魚,我們皇太孫平時都不捨得吃!」

  「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偶爾吃上一回!」

  韓玉裳聞言滿臉的不信。

  「怎麼可能?」

  「我聽說皇太孫富可敵國,他手裡掌握的銀錢比大明國庫還多,老皇帝花錢還得看皇太孫臉色呢!」

  二虎開心的道。

  「這話不假!」

  「皇太孫掙錢的本事天下第一,滿天下都沒有比他更有錢的人了。」

  「但皇太孫經常說,大明的百姓還沒吃飽飯呢,他沒資格享用太好的東西。」

  「只有大明百姓家家戶戶能吃飽飯,飯桌上有肉,他才有資格天天吃好的!」

  「這樣嗎?」

  韓玉裳聞言神色一暗,思緒再次回到幾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她扯著脖子唱了一晚上「老愣」的夜晚。

  「那要是這樣說,皇太孫還是個明君哩!」

  「可不嘛,皇太孫必然是明君呀!」

  「那我怎麼聽說,皇太孫最愛吃熊掌,老皇帝為了滿足皇太孫的喜好,還專門在鐘山上劃了片地,專門給他養熊?」

  二虎聞言尷尬的解釋道。

  「你說的都是皇太孫小時候的事了,他現在一年也吃不上幾次,很多熊掌都被他分給弟弟妹妹們了,自己難得吃上一回……」

  「皇太孫這麼節儉嗎?」

  「是啊!」

  「你不知道,皇太孫的衣服都是補了又補的,只有最外邊的看上去還不錯……」

  韓玉裳聽著二虎造著他自己都不信的謠,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大明的皇太孫真有這麼賢明、節儉?

  在韓玉裳聽著二虎編瞎話之時,運河上的一艘小舟里,朱允熥正跟徐妙錦擠在狹窄的船艙里琢磨著誰先吃誰的問題。

  他們倆被大棒敲暈後很快就醒來了,可醒來之後兩人就發現棲身於漆黑的船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然,他們倆也沒叫幾聲,在發覺喊叫無用後兩人就識趣的閉嘴了。

  然而,兩天過去了,他們只覺得船吱吱呀呀的划行,卻根本沒人給他們送吃的。

  好在船艙不那麼嚴密,偶爾能從船縫滲進來點水,加上朱允熥用徐妙錦所戴的簪子將船縫擴大後,兩人的飲水問題解決了。

  但飢餓了兩天,兩人依然被餓的冒金星。

  徐妙錦率先支撐不住了,躺在昏暗的船艙里昏昏欲睡,朱允熥為了讓她保持清醒,就故意嚇唬她。

  「睡吧!」

  「等你睡著了,我就切下你一條胳膊啃!」

  徐妙錦聽到這話陡然驚醒。

  「為什麼!」

  「我是皇太孫,未來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呢,自然不能餓死!」

  「你不過是魏國公的妹妹,理應為我獻身,保證我能活下去!」

  朱允熥本意是嚇唬她,哪承想在說完這番話後,傻丫頭竟然將胳膊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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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的對!」

  「你是皇太孫,是大明未來的希望,你不能被餓死!」

  「你啃吧!」

  「但你能不能輕一點,我……我怕疼……」

  朱允熥聽到這話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這丫頭平時看著挺精明的,現在咋變得這麼傻?

  「騙你玩呢!」

  「我才不吃人!」

  徐妙錦聽到朱允熥這番解釋非但沒有釋懷,反而越發堅定的讓他吃。

  「沒事,你吃吧!」

  「我父親以前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古代有個將軍為了守城,殺了妻子、兒女給手下吃……」

  「我雖然沒什麼用,但是願意保護你,讓你活下去……」

  「只是你以後回到京城,一定要對我們徐家好,給我大哥升官,報答我的這份恩情!」

  朱允熥直接被徐妙錦的邏輯給整不會了,他可以萬分確定的是,這丫頭沒餓湖塗。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越發感到荒誕,甚至是不可理喻。

  難道說,在她腦子裡,家族比她個人的安危還重要嗎?

  她這么小的一個小丫頭,哪來這麼大的犧牲精神?

  不過還挺現實的,還知道提醒我給他大哥升官……

  「先不吃你,留著過兩天熬不住再說!」

  徐妙錦聞言澹澹說了個「好」,然後就扯下船縫處塞著的布條,沾了點滲進來的水,對著自己的胳膊一陣搓洗,仿佛想將自己洗乾淨,讓某個不知名的皇太孫吃的更順口一點似的。

  朱允熥看到她這個傻樣也懶得理她,只是心底有些難以言說的情愫暗暗滋生。

  「對了,你那天上街幹嘛,就是為了找那死沒良心的雪獅子嗎?」

  「是也不是……」

  「本來還想去皇宮一趟,給你送點東西來著……」

  「給我送東西?」

  朱允熥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送什麼?」

  「新年禮物嗎?」

  徐妙錦略微猶豫道。

  「也不是吧,只是一些信件……」

  徐妙錦說著從袖子裡掏了掏,掏出厚厚的一摞信件。

  「這都是給你的!」

  朱允熥攥著信件戲謔的調侃道。

  「好呀!」

  「原來你一直暗戀我,哈哈哈!」

  徐妙錦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羞怒,隨即惡狠狠道。

  「才不呢!」

  「我是你小姑,我是你長輩,我怎麼可能……」

  「嗨!」

  「這都是大本堂里那些花痴們寫的,她們不敢給你,也不敢讓別人轉交,怕被皇帝陛下知道打死她們,這才軟磨硬泡的求到我頭上,讓我替她們轉達對你的思慕之情……」

  「大侄子我跟你說,這裡邊有幾個小丫頭真不錯,你看看她們的文采咋樣,要是過得去眼就娶了吧!」

  朱允熥敲了敲厚重的船板。

  「這烏漆嘛黑的能看清嗎?」

  「等咱倆得救後再說吧!」

  「得救?」

  徐妙錦的眼底閃過一絲希冀。

  「大侄子,咱倆還能得救嗎?」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都沒人找到咱們倆,咱們倆是不是要死在這艘船里呀!」

  「咋了,害怕了?」

  徐妙錦誠實的點點頭。

  「怕!」

  「我還沒嫁人,我還沒生孩子呢,我還不想死,嚶嚶嚶……」

  朱允熥聽著徐妙錦的假哭實在受不了了,使勁的踹了她一腳。

  「哭不出來就別哭了,省點眼淚,也省點力氣吧!」

  徐妙錦聞言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真的有點怕的,我怕大哥、母親、姐姐們會傷心……」

  「我還怕雪獅子想我想的不吃飯……」

  朱允熥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別人不好說,雪獅子那死沒良心的你不用惦記。他之前在我那兒吃嘛嘛香,從來沒有因為想你而不吃飯……」

  徐妙錦聞言直接回踹了一腳。

  「咱們倆都這樣了,你就不知道安慰一下我,哪怕騙騙我也好啊!」

  兩人互相擠兌一會兒,船艙內再次陷入安靜,沉靜,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船槳劃破水面,發出枯燥的吱呀聲。

  過了好一會兒,徐妙錦突然暗暗地啜泣起來。朱允熥知道,這次不是假哭,而是小女生繃不住了。

  朱允熥平靜的伸出手,將其攬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朱允熥,咱們還能活著出去嗎,我真的有點怕了……」

  「能!」

  「只要給我說話的機會,只要綁架咱們的人不是聾子、瞎子,我就有辦法帶著你活著走出去!」

  正在兩人絕望的等待轉機之時,一陣機括聲響,船艙上方打開一個窗口。

  韓景山在收到這批特殊的「貨物」後,就沒日沒夜的帶著人划船。不過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是逆流而上,直接拐進大運河一路北上了。

  雖說這樣更吃力,速度也不會很快,但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路線。

  一直等到他快劃不動船了,這才想起來船艙里還有兩個「活物」呢。

  這兩個活物可非常珍貴,是能換回小明王殿下的人,決不能有絲毫閃失!

  因此,他打開頂部的艙門,從上邊墜下來一個竹籃,裡邊裝著幾個燒餅,外加一壺清水。

  「裡邊的人還能喘氣不!」

  「能能能!」

  「這位大哥,你們抓錯人了吧,我不是什麼皇太孫,我只是個東宮伴讀,是給皇太孫辦事的人!」

  「你們抓我沒用呀,我又沒得罪過你們!」

  韓景山聽著船艙里滔滔不絕的絮叨,整個人都凌亂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聖女大人抓錯了,真抓了個假的回來?

  別說韓景山腦子亂了,就連船艙里的徐妙錦也蒙了。

  她之前聽朱允熥吹牛,說只要讓他開口說話就能救他們倆出去她還不信,現在聽到朱允熥這番胡謅她還真有點信了。

  只要綁架他們的人腦子別太聰明,還真有可能被朱允熥給忽悠住!

  果然,船艙上邊的人傻了,過了好久弱弱的問了一句。

  「你要不是皇太孫,那你是誰?」

  「我是孔彥縉呀!」

  「衍聖公家的孫子!」

  「不信你找人去查,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找個官府里幹過事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