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諸王楷模!

  在奉天殿內眾人詰難朱允熥之時,謹身殿裡還蹲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不過,他們可不敢真跑過去看熱鬧,而是命值班的小太監來回給他們傳話。

  「秦王殿下,那邊開始啦!」

  「第一個出手的是衍聖公……」

  秦王朱樉一聽說衍聖公出手,立馬開心地歡呼起來。

  「太好了!」

  「衍聖公可是文官領袖,老爺子也得顧及幾分!」

  「有衍聖公出手,朱允熥那孫子的新政肯定得泡湯!」

  周王朱橚附和道。

  「是啊!」

  「衍聖公可是傳承千年的世家,豈能眼看著朱允熥那孫子胡鬧?」

  朱棡和朱棣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許多。

  他們倆也討厭新政,但朱棡顧忌朱標的面子,朱棣不想出這個頭,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好在這事也用不著他倆出頭,按照朱允熥的新政,整個朝堂都是他的敵人,有的是人替他們說話。

  其他藩王也大致如此,都打算等在一旁吃現成的。

  當然,如果老爺子真信了那孫子的邪,硬要收他們的地,那他們也會哭鬧一場。

  正當所有人暗道慶幸之時,小太監又跑過來傳話了。

  「不好啦,衍聖公被高先生給懟回去啦!」

  「啥?」

  謹身殿內的眾人一聽這話集體傻眼,朱樉更是罵罵咧咧起來。

  「這高老頭真該死!」

  「要不是這老頭攛掇,朱允熥能想到找咱們收稅?」

  「他這是離間天家骨肉,合該被老爺子千刀萬剮了他!」

  「二哥說得對,咱們這就回去上書彈劾高明,說他挑撥皇室親情,離間天家骨肉,讓父皇砍了他的腦袋!」

  老二跟老五罵罵咧咧之際,小太監再次跑回來傳話。

  「衍聖公又把高先生懟回去了,現在衍聖公聲音最大!」

  朱樉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好!」

  「這才是聖人之後的氣場!」

  「對了,我大侄子沒說話嗎?」

  「這小子不聲不響地憋出這麼個響屁,該不會一言不發地當啞巴吧?」

  朱棡聽到這話,不悅地瞪了朱樉一眼。

  他是反對向他收稅的新政,但不代表他反對朱允熥。朱樉現在把矛頭對準朱允熥,這可觸了他的逆鱗。

  「二哥,說話注意點!」

  「朱允熥可是當朝皇太孫,咱們跟他君臣名分已定,要像對待大哥那般尊重他!」

  「啊呸!」

  朱樉聞言冷笑道。

  「尊重他?」

  「他配嗎?」

  「哪有幫著外人欺負自家人的皇太孫!」

  「若是大哥也這樣做,我這個當老二的也照樣不服!」

  其他人聽到這話,齊刷刷地看向朱樉。眾人雖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不言而喻,集體支持朱樉這番言論。

  甭管是誰,只要跟他們藩王作對就不行!

  「回稟秦王,皇太孫出招啦!」

  「皇太孫拿出一張圖表……」

  「說是什麼大明田畝數目,說大明洪武十四年有三百六十多萬頃!」

  「皇太孫又說了,洪武二十四年大明田畝有三百八十多萬頃……」

  「哎呀呀,不好啦,皇帝陛下發飆啦……」

  謹身殿內的眾人聽到這話齊刷刷一震,隨即在回過神來後眾人心裡更是一驚。

  他們發現一個驚天秘密,大明這十年來土地增長竟然只有二十萬頃?

  楚王捅了捅邊上的齊王。

  「你小子行啊,一人就占了咱大明二十分之一?」

  按照大明制度,一頃地一百畝,一萬頃地就是一百萬畝。

  齊王之前在青州強占了百萬畝土地,正好占了大明新開墾土地的二十分之一。

  齊王聽到這話,嚇得臉都白了。

  他太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了,他要是貪點拿點沒事,可若是貪太多,拿太多,多到傷及國本的程度,都不用朱允熥那鱉孫扇風點火,老爺子就能出兵滅了他!

  「你少說風涼話!」

  「你別當咱不知道,你在武昌占的地也不少!」

  「我湖南地界蠻夷混雜,我那是開疆拓土,豈是你這強占百姓熟地的行為可比的?」

  楚王懟完齊王,還不忘看向蜀王和湘王。

  「朱椿、朱柏,你倆說是不是!」

  朱椿和朱柏的封地也是蠻夷多,漢民少,屬於經常反叛的地界。

  兩人聽到楚王這番挑釁的話,尷尬地笑了笑,既不點頭回應,也不搖頭否認。

  事實上,他們倆也多多少少侵占了點封地周圍的民田,只是鬧的動靜小,不像其他兄長那般大罷了。

  畢竟他們倆也是各領三衛兵馬的藩王,就算他倆不稀罕地里那點出息,但跟著他們的將領還得靠那個養家不是?

  然後將領占的地多了,送他們倆點,他們倆能拒絕嗎?

  但是,現在一看大明過去十年了,田地才增長了這麼點,兩人就知道壞事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一會兒,小太監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陛下怒了!」

  「把所有官員攆回家寫交代的罪狀去啦!」

  朱樉聽到這話,沮喪地耷拉著腦袋。

  「得了!」

  「咱們也別看熱鬧了,趕緊回家寫認罪的摺子吧!」

  「估計,過不了多久,老爺子的欽差就該派往各地清查田畝嘍!」

  朱樉的話音剛落,秦德順就領著幾個太監走過來了。

  「皇帝陛下口諭!」

  眾人一聽這話,趕忙跪地上聆聽老朱口諭。

  「你們這群狗娘養的兔崽子!」

  秦德順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憤怒地瞪著眼睛看向他,秦王朱樉更是氣得直接從地上躥了起來。

  「死太監,你他娘的罵誰呢!」

  秦德順見狀趕忙解釋道。

  「諸位王爺息怒,不是咱家罵你們,是皇爺就這麼說的!」

  「老爺子真這麼說?」

  「千真萬確呀!」

  「要不然給咱家一萬個膽子,咱家也不敢這麼罵諸位王爺呀!」

  「這……」

  「這話也確實像老爺子口吻……」

  朱樉悻悻地跪下,用眼神威脅了秦德順一眼。

  「老秦,你就別原汁原味了,多少也給父皇修飾下吧?」

  秦德順聞言趕忙擺手道。

  「不不不……」

  「這哪行,咱傳的是皇帝口諭,一個字兒,一個音兒都不能差,差了那就是假傳聖旨哩!」

  秦王聽到這話氣得直翻白眼,恨恨地道。

  「行!」

  「你傳吧,今天的賞錢沒了!」

  秦德順一聽這話,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別介呀!」

  「雖說不能改,但快慢還是可以改一下的嘛……」

  「皇帝陛下說,你們這群狗娘養的兔崽子,咱真是瞎了眼,咋把你們派到各地去當藩王啦……」

  秦德順用飛快的語速說完這段話,然後笑吟吟地看向秦王。朱樉被這老太監看的心裡一陣發毛,只能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銀子扔過去。

  「今兒進宮匆忙,兜里就這點錢,你愛要不要!」

  「要!」

  「秦王殿下的賞賜,咱家要是不要,豈不是給臉不要臉了嗎,嘿嘿嘿……」

  秦德順稀罕地拿著銀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入袖子裡。

  「皇帝陛下還說了,讓你們回去盤算一下,這些年占了朝廷多少田地,原原本本寫個摺子上來!」

  「要是敢欺瞞作假被陛下查出來,由你們好果子吃!」

  「欽此!」

  眾人聽到「欽此」兩字,立馬從地上爬起來,真是一刻都不願意多跪。

  諸位王爺從地上爬起來後,集體無視了秦德順這個死太監,齊刷刷地聚到秦王邊上。

  「二哥,您可是天下諸王之首,你可得給弟弟們說句公道話呀!」

  「咱們這些年是占了點朝廷的地,但咱們也是為朝廷養軍隊,也為朝廷安定地方了呀!」

  「咱們這地沒白占,咱們……」

  朱樉被一眾藩王的一句「諸王之首」直接給捧迷湖了,大包大攬地道。

  「諸位王弟放心,有二哥在,絕對不讓你們吃虧!」

  「你們回去啥也別寫,父皇若是怪罪下來就說我讓的,讓父皇來找我一個人的麻煩!」

  眾人聽到這話,齊聲稱讚朱樉大氣,只有朱棡和朱棣向朱樉投來狐疑的眼神。

  朱樉年長,年歲小的藩王不知道他啥德行,但朱棡和朱棣可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太知道朱樉這人不靠譜了。

  他現在大包大攬地承諾替眾人扛事,轉過頭就能抱著老爺子哭訴,說被眾人給挾制了。

  「二哥,你真不怕老爺子發飆?」

  「不怕!」

  「老爺子有膽子就把我廢了!」

  「逼急眼我把他在西安的孫子全抓過來,吊在城門樓上滋滋放血,我看到時候是他心疼,還是我心疼!」

  朱棡聽到朱樉這般不要臉的話,只能默默地心疼侄子朱尚炳三秒鐘。

  朱尚炳攤上這麼個不靠譜的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朱棡和朱棣不信,但其他藩王可真信了,覺得有二哥撐腰,膽氣頓時足了幾分。

  然而,朱樉被一眾藩王簇擁著出了宮後,沒多久就轉悠回來,並鬼鬼祟祟地來到養心殿外,靠在養心殿外的圍牆邊上聽起老朱的牆根。

  養心殿內,老朱正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呢。

  「一群挨千刀的廢物,咱真該活剮了他們!」

  「還有秦王那個敗類,幹啥啥不行,占地第一名!」

  「皇爺爺,二叔也沒占多少,據錦衣衛查探,這麼多年總共才占了不到一千萬畝……」

  「一千萬畝?」

  老朱聽到這數字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整個大明朝十年時間總共才增長兩千萬畝土地,被秦王這個逆子一人就占去一半!

  「他占一千萬,別人再占一千萬,十幾個藩王就是一億多畝!」

  「天底下的地都被他們占了去,咱大孫和咱大孫的大孫們吃啥喝啥!」

  「咱大明的軍隊吃啥喝啥!」

  「咱大明的百姓吃啥喝啥!」

  老朱罵完之後,氣哼哼地來到屏風前,指著屏風罵道。

  「還有誰占得多?」

  「你那幾個姑姑咋樣,她們都各自占了多少?」

  「還有那些武將們占了多少?」

  朱允熥聞言搖搖頭道。

  「這事不好說,現在很多數據都只能估算,但總體上來說,還是民間隱瞞的田產是大頭。」

  「民間隱瞞?」

  老朱聞言冷笑道。

  「老百姓拿啥隱瞞?」

  「若沒有官府中飽私囊,欺上瞞下,老百姓想隱瞞田產哪兒那麼容易!」

  「必須要狠狠地清查一遍了,務必將全國的田畝數量全都摸清楚,要不然咱死了都閉不上眼!」

  朱允熥是一萬個支持清查全國田畝的,但他剛在山東搞了個試點,現在還沒見成效呢,心裡總有點不甘。

  「皇爺爺,那山東的新政還執行不執行?」

  「執行!」

  「為什麼不執行?」

  「朝廷上的文武官員能支持嗎?」

  老朱聞言再次冷笑道。

  「他們還哪來的臉反對!」

  「你放心大膽地去干吧,現在沒人敢管這事了!」

  朱允熥聽到這話大喜。

  「好嘞!」

  「孫兒這就去干!」

  「對了,皇爺爺,孫兒想重新任命個山東布政使,您有啥意見嗎?」

  老朱憤怒歸憤怒,但對於權柄還是看得極重的,見大孫突然要任命布政使,立馬警惕地問道。

  「你想任命誰?」

  「皇爺爺,您覺得原兵部尚書茹瑺咋樣?」

  「茹瑺?」

  老朱對茹瑺並不反感,只是礙於他觸犯國法,這才將其發配到煤場去挖礦的。

  現在聽到朱允熥重新提起這人,老朱的腦子立馬開動起來。

  「這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能力是有的,又受了你這麼大恩惠,定然會死心塌地為你賣命……」

  「只是,他剛被發配煤場才多久啊,就這麼放他出來你真甘心?」

  朱允熥聞言嘿嘿一笑。

  「皇爺爺,官員不就是拿來用的嗎?」

  「如果茹瑺好好干,替咱們把山東地界的稅收上來,咱們給他個高官做做也沒啥。如果他不好好干,還跟那些官員沆瀣一氣,那咱們殺了他也不心疼呀!」

  老朱聽到這話登時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比在路上撿到一塊金子還開心。

  「好好好!」

  「這才是咱的好大孫!」

  「你能說出這番用人之道,足見咱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呀,哈哈哈!」

  朱樉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心事重重地離開了皇宮,朱樉回到家裡就把心腹叫了過來,讓他們連夜趕回西安。

  至於他自己,則老老實實地跑到書房,給老爺子寫自家的財產清單。

  抬頭就是「兒臣朱樉謹奏」,恭敬得不要不要的,一點也沒有在宮裡時的囂張。

  他算是看明白了,老爺子這次是要玩真的!

  第二天,在錦衣衛上門催促的情況下,所有藩王都被老朱叫到宮裡問話。

  一眾藩王站在太陽底下,不住地竊竊私語。

  「老七你寫了嗎?」

  「沒寫!」

  「二哥不是說了嗎,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呢,我寫那玩意幹嘛!」

  「我也沒寫,我就不信父皇還能逼死咱們?」

  眾人竊竊私語了一會兒,突然看到朱樉從外邊走進來,趕忙上前小聲詢問。

  「二哥,您肯定也沒寫吧?」

  朱樉聞言怔怔地問道。

  「寫什麼?」

  朱橚見朱樉這樣,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二哥不帶寫的,讓你們把心安在肚子裡!」

  朱榑聞言還是不放心地補了一句。

  「父皇昨天不是說了嗎,讓咱們寫下這些年侵占了朝廷多少田地?」

  朱樉聽到這話,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啊啊……」

  「你們說的是這個呀!」

  「這可是父皇口諭,我這個當兒子的豈能不遵?」

  「啊?」

  眾人聽到朱樉這話集體傻眼,朱榑等人更是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珠子,跟一條傻乎乎的金魚似的看向朱樉。

  「二哥!」

  「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說老爺子怪罪下來有你頂著,還讓我們誰都不要寫!」

  朱樉是打定主意裝傻到底了,哪怕朱榑當面拆穿他也裝作不知。

  「我說了嗎?」

  「我怎麼不記得?」

  「你……」

  「你耍我們!」

  正在眾人爭執之時,一臉威嚴的老朱從門裡走了出來。

  朱樉見狀趕忙恭敬地上前跪下,隨即從袖子裡摸出一份奏摺。

  「兒臣朱樉,奉父皇之命,已將秦王府財產清單開列出來,還請父皇過目!」

  老朱是頂看不上朱樉的,但沒想到他這次如此配合,竟然第一個上交王府財產清單,反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老朱伸手接過朱樉的奏摺,由衷地表揚道。

  「不錯!」

  「不愧是諸王之首,還真有點諸王楷模的意思!」

  老朱夸完朱樉,隨即看向一旁的其他兒子,語氣威嚴地喝問道。

  「你們的呢?」

  「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