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太子妃呂氏在跟韓玉裳分開後,回到太子府里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毒藥,一直貼身放在袖子裡。
當她聽到朱允熥被孝陵衛送回宮,整個人都陷入了焦躁和不安之中。
這樣一來,太子府內的太監宮女可遭殃了。稍微有一點點差錯,就會被呂氏喝令責罰。
因此,當二虎領著一群人來到太子府的時候,太子府那叫一個熱鬧。
有幾個跪在牆根自己打耳光的,還有幾個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
二虎見到此等情景,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道。
「瞅見沒,太子妃這是給咱們下馬威呢!」
錦衣衛的一幹校尉,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就各就各位,將整個太子府的出入口給包圍。
二虎見眾人控制了太子府,這才領著幾個人去太子妃寢宮,請高貴的太子妃出門。
太子妃呂氏,早就在屋裡聽到外邊的動靜了,毒藥也被她拔掉蓋子,緊緊地攥在手上。
只是死這種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雖說她知道落在錦衣衛手裡,只會讓她生不如死。但讓她喝下毒藥,她依然心有不甘,對未來抱有一絲絲的幻想。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喝下毒藥之時,門被人一腳踹開。
二虎踹開房門,看到呂氏手裡攥著一隻瓷瓶,心裡暗道一聲糟糕。
呂氏見狀也不再猶豫,仰起脖子就將毒藥灌了進去,然後她就扔了瓷瓶,桀桀怪笑著看向二虎。
「二虎,你個狗東西,本宮就是死也不會讓你碰我一下,哈哈哈!」
「現在我就要死了,我看你拿什麼向皇帝交差,拿什麼向天下人交代!」
「太子殿下屍骨未寒,你們就逼死太子妃,逼死我呂氏一族全家,我要讓你們遺臭萬年!」
二虎很想上前捏住呂氏的脖子,讓她將喝進去的毒藥吐出來。
但他不能那麼做,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
然而,在聽呂氏說了幾句話後,二虎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這藥好像不是很毒?
呂氏也意識到不好,自己怎麼還沒毒發身亡?
正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時,朱允熞蹦蹦跳跳跑進來,看到地上摔碎的瓷瓶,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母妃息怒,孩兒也是不小心弄灑裡邊的東西的……」
呂氏聽到這話,氣得上前一步就抓起小兒子,臉色蒼白地質問他。
「你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蜜水……」
「呃……」
呂氏聞言揚起手就給了朱允熞一巴掌,她還想再打幾巴掌,卻被二虎一把給拽住了。
「太子妃請息怒,皇爺有事請您入宮一趟!」
「別騙本宮了,你當本宮不知道要去哪兒嗎?」
「你們是要殺本宮,要把本宮帶到北鎮撫司嚴刑拷打!」
二虎聽到這話,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這樣說的話,太子妃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了?」
呂氏這時也反應過來,掙脫了二虎的束縛,整了整衣服道。
「你休想套本宮的話,本宮什麼都沒做!」
朱允熞聽到兩人的對話,只感覺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本能地哇哇大哭起來。
他對於生死的概念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父王是死了,已經半年多沒見過父王了。
因此,他不想失去母妃,不想見不到母妃。
「二虎叔叔,求你放過我母妃吧,我以後再也不逃學了,哇嗚嗚……」
二虎聽到朱允熞的哭訴,心中也是一陣不忍。
太子殿下可是拿他當兄弟看,如果不是奉了皇命,他就算知道呂氏做了什麼惡事,也會看在太子的情分上替她遮掩幾分。
不為了別的,只為了維護太子的身後名。
然而,呂氏這次犯的事通了天,觸了皇爺的逆鱗。
更何況,呂氏幾次三番挑撥二皇孫跟三皇孫的關係,讓二皇孫跟三皇孫競爭。
這已經犯了後宮干政的忌諱,皇爺若不是看在她給朱家誕育三名皇孫的份上,早就賜下一條白綾,讓他去陪太子爺了。
二虎略微猶豫下,對著身後的手下道。
「來人!」
「帶四皇孫出去玩耍!」
隨著二虎的一聲令下,當即有一個校尉走出來,一把抱起朱允熞往外走。
朱允熞使勁地哭鬧、撲騰,根本無法從校尉身上掙脫,只能大聲地發出一陣陣嘶喊聲。
呂氏聽到兒子的哭聲,也傷心地落下淚來,咒罵著錦衣衛的一干狗腿子。
但二虎根本不為所動,見手下將朱允熞帶走,隨即對太子妃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吧!」
「您身份貴重,最好還是別讓弟兄們動粗,那樣對誰都不好。」
呂氏冷笑一聲,隨即當著二虎的面扯散頭髮。
「有本事你拿鐐銬把我鎖了去,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們是如何欺負孤兒寡母的!」
二虎見太子妃不可能配合了,隨即對著身後人做了手勢。
「帶走!」
「諾!」
兩人不由分說,從腰上拿下繩子就套在呂氏身上,將呂氏強行從寢宮裡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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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見錦衣衛這般粗魯地對待自己,自然又是一番痛罵。
當她看到聞訊趕過來的賤婢小蠻,又把怒火轉移到兒子的侍妾小蠻身上。
「你個小娼婦,就是你害了本宮的兒子,本宮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小蠻聽到太子妃這樣罵自己,沒有絲毫的生氣,只是哭著詢問道。
「太子妃娘娘犯了什麼罪,你們要這樣粗魯地帶走她?」
「無可奉告!」
「若是孤想知道呢?」
朱允炆正好從大本堂散學歸來,看到母妃被人五花大綁地從太子府里押出來,登時怒不可遏地沖了上去,對著二虎等人一陣質問。
二虎見到朱允炆,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淮王殿下,卑職也是奉了皇爺的命令,請太子妃去鎮撫司交代點事情!」
朱允炆聽到這話,頓時想起種植人痘苗之事,還以為是那件事發了呢。
事實上,他也覺得母妃這事做得過分了,甚至想過永遠離開京城,再也不跟母妃見面。
但當他看到母妃被人像拖死狗一般地拖著走,心裡依然一萬個不舍。
「求求二虎叔叔,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去求皇爺爺,皇爺爺一定能饒恕我母妃!」
「我早就不跟弟弟爭了,我也可以不當王,我自貶為庶民……」
「唉……」
二虎再次朝著身後擺擺手,兩個力士從二虎身後走出來,用身體攔住了朱允炆。
其他人見狀,趕忙將太子妃塞入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裡,然後趕著馬車揚長而去。
朱允炆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呂氏在馬車上也不停地痛罵著。
「朱允炆,你這個廢物,本宮沒你這樣的兒子,嗚嗚嗚……」
「母妃!」
「朱允炆!」
「朱允炆趕緊滾,滾回你的封地去,再也不要回來,本宮永遠不想見到你,嗚嗚嗚……」
「不要帶走母妃,不要啊,哇嗚嗚……」
朱允炆眼看母妃被錦衣衛帶走,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哭過之後,朱允炆隨即跑向乾清宮,請求覲見皇爺爺。
老朱在得知此事後,只是命人告訴他,讓他回去安心讀書。
至於老朱本人,根本連面都沒露。
朱允炆見不到老朱,就只能跪在乾清宮門口苦苦哀求,但不管他如何哭訴,乾清宮的大門都未曾對他打開過。
最後老朱不勝其煩,只能命人將其帶回太子府嚴加看管。
錦衣衛大牢。
呂氏進入大牢後反倒是不哭不鬧了,非常地清醒和理智。
她非常清楚,錦衣衛不可能有證據。
只要自己能扛得住,錦衣衛是拿自己沒有辦法的。
二虎看到呂氏這般態度,就知道這是塊難啃的骨頭。
如果換成普通人,他有一萬種辦法對付。可換成太子妃呂氏,他能用的手段就不多了。
即使是用刑,也首選不會造成傷害的那種。
還不能有羞辱性質的刑罰。
否則,一旦被皇爺知道,他可能會比呂氏還慘。
因為這是皇家的威嚴,哪怕皇家之人犯了天大的死罪,也要給他們該有的體面。
「太子妃,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皇爺讓你交代幾件事,你最好乖乖地配合,免得咱們鬧得太難堪。」
呂氏聞言冷哼一聲道。
「本宮就不信你敢用刑?」
二虎聞言微微一笑。
「按照皇爺的命令,必要時可以用刑。」
「因此,太子妃就別撐著了。」
「我之所以沒命人用刑,不過是想給您保留幾分體面而已。」
呂氏聽到這話,心裡終於有點害怕了。
呂氏雖頗有心機,但畢竟是官家千金,從小錦衣玉食,連個油皮都沒破過,哪能受得住酷刑?
但呂氏依然咬牙硬撐,大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架勢。
「那你就用刑吧!」
「烙鐵、皮鞭等等什麼酷刑都給本宮用上,讓世人知曉你們是如何對待太子殿下遺霜的!」
二虎打斷太子妃的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在太子府內做的其他事,皇爺都一概不管。」
「皇爺只問你一件事,太子殿下之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呂氏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語氣堅定地道。
「本宮跟太子殿下亢儷情深,本宮豈會做對太子不利之事?」
「再者說,太子殿下乃本宮唯一的依附,世上有太子,才有太子妃,本宮是傻了嗎,會對太子殿下不利?」
二虎聽到呂氏這樣說,理解地點點頭。
事實上,他也不覺得呂氏跟太子之死有關,因為這裡有太多的不合理。
但三皇孫的證據又很關鍵,容不得呂氏抵賴半分。
二虎隨即從袖子裡摸出太醫院的醫桉謄抄版,扔給呂氏讓她自己看。
「你自己看看吧,如果沒有證據,皇爺是不會命卑職叫你來問話的。」
呂氏看罷謄抄的醫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露出這樣大的破綻。
三人死前的狀況太像了,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
但她依然不能承認,她還有兩個兒子沒有成年,她還有很多手段沒有用呢!
「這只是巧合!」
「本宮雖看不懂上邊寫的是什麼,但本宮與此事絕無半點關係!」
「不管是常姐姐治病喝藥,還是朱雄英生病,本宮都沒有插手半分。」
「所有的湯藥都是太醫院進獻,本宮從沒過手!」
二虎命人將呂氏的話全部一一記錄在桉,隨即命人將徐六子叫上來。
「徐六子,這事很大。」
「你既要用刑,又不能留下傷痕,你可有把握做到?」
徐六子看了看太子妃,臉上也閃過一絲難辦之色。
這個女人的身份太特殊,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她還有兩個兒子呢。
自己不過是一個小蝦米,要是被兩個親王給惦記上,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呀。
「可以!」
「但必須保密,千萬別跟外人說,是我對呂氏用刑的。」
「好!」
徐六子見二虎這樣保證,從箱子裡掏出一包纖細的鋼針,在呂氏的身上連續扎了十幾根後,這才一把抓起呂氏的纖纖素手,在其指尖處紮起來。
之前那十幾針,都是為了放大痛感用的。
封住那十幾個穴道,哪怕只是輕輕刺入指尖,都會讓人痛不欲生。
這也算他們徐家的獨門絕技了,屬於傳男不傳女的那種。
徐六子對呂氏用了一夜的酷刑,整個北鎮撫司都響徹著女人的哀嚎聲。
第二天,二虎瞪著兩隻猩紅的眼睛回宮復命。
老朱正跟大孫打擂台呢,一個賭氣不吃飯,一個故意裝成沒事人似的,大口大口地吃著早膳,一邊吃還一邊饞自家的傻孫子。
「你真不吃?」
「你要再不吃,咱可就都吃光啦!」
「您老不下達饒恕孫兒二舅的聖旨,孫兒就永遠不吃飯!」
老朱聞言一臉壞笑地繼續用膳,不再搭理這個跟自己耍脾氣的逆孫。
後來看到二虎來請示,這才一腳將大孫給踢出去,示意二虎坐下慢慢說。
二虎哪敢隨便坐,只是站在老朱面前低聲匯報著。
「皇爺,太子妃什麼都不招!」
「可曾用刑?」
「用了!」
「但沒用……」
「而且,卑職顧忌太子妃的身份,並未對其施加酷刑,只是用了一些文雅的小手段。」
老朱聽到二虎這樣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
「隨她吧,反正咱也不是很在意口供,只求給皇兒一個交代。」
「賜她三丈白綾、鶴頂紅、匕首。」
「讓她自己選個死法吧!」
「諾!」
二虎答應一聲,剛要轉身離去,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朱允熥的聲音。
「虎叔,你們錦衣衛也太廢物了吧,皇爺爺花那麼多錢養你們,你們竟然連個口供都問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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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聽到這話,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道這能怪他們嗎,要是換成別人,現在十份口供都問出來了!
不過,呂氏也確實有幾分狠勁,手指頭上都扎滿了鋼針,愣是一個字都不肯露。
「三皇孫,不是卑職不努力,實在是太子妃……」
朱允熥擠兌完二虎,隨即一臉躍躍欲試地看向老朱。
「皇爺爺,孫兒想去試試!」
「呂氏最恨我,沒準看到我,就能吐露幾句實情呢?」
老朱聽到這話,像是攆蒼蠅似的揮揮手。
「滾蛋!」
「怎麼哪兒都有你!」
「皇爺爺,您也不想您皇兒死得不明不白吧?」
老朱聽到這話,氣得蹭的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著大孫大罵道。
「逆孫!」
「那也是你父王!」
朱允熥嘿嘿笑道。
「孫兒好奇呀!」
「孫兒現在問您好不好奇?」
「呂氏跟父王之死肯定有關,只是怎麼個有關,咱們還不知道。」
「您要是想讓她把秘密帶進棺材裡,那孫兒就不操這個心了!」
老朱見大孫這樣說,心裡微微動了動念頭。一想到這逆孫蔫壞蔫壞的,當時在斷龍石前,差點把呂氏氣得背過氣去,他又生出幾分期待。
「小逆孫,你真有把握?」
「當然!」
「呂氏最疼愛我了,一看到我出現,定然會開心的把什麼都說出來!」
老朱見逆孫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那好吧,咱和你一起去。」
「但事先聲明,用刑的時候你必須退出去,不許你看那些血腥場面!」
「孫兒不用刑,孫兒只需跟呂氏嘮嘮嗑就行!」
老朱和二虎聽到這話,無不翻了翻白眼。只不過老朱是明目張胆地翻,二虎則是偷偷地翻。
二虎可是領略過呂氏有多難纏的,他才不信朱允熥幾句話就能讓呂氏老老實實交代。
「皇爺爺,您老若想知道真相,您老就得配合我一下,千萬不能露面。」
「您老若是露面,這招數就不靈了!」
老朱聞言看向二虎,二虎立馬明白過來,趕忙解釋道。
「皇爺放心,牢房邊上有個空房子,是專門用來監聽犯人串供的。」
老朱點點頭,隨即跟著小逆孫去了北鎮撫司大牢。
地牢里,呂氏身上依然扎著十幾根鋼針,衣服更是早就被汗水濕透。
雖然手指上依然有隱隱痛感襲來,但呂氏已經漸漸習慣這種痛感,並且可以在錐心之痛下猙獰的微笑。
「徐六子,你個狗東西,繼續往本宮身上扎呀!」
「有本事你往本宮的胸脯上扎,那裡可是太子殿下曾經摸過的地方,紮起來肯定很過癮,哈哈哈!」
徐六子聽著呂氏的話,緊張得額頭上一陣冒汗。
這婆娘敢說,他這個小小的千戶也不敢聽啊!
難怪虎爺會格外吩咐,叮囑自己行刑的時候小心,這皇家的女人果然難纏……
正在徐六子不知所措之時,地牢的鐵門「吱嘎」一聲被人打開。
徐六子和呂氏齊刷刷抬起頭,只見朱允熥端著一個托盤,從地牢門口一步步走了過來。
「呂氏,孤來探望你了!」
呂氏看到朱允熥端著的托盤裡放著的幾樣東西,心裡就是一陣緊張。
她之所以這樣扛著,不就是想搏個生的希望嗎?
然而,眼前這個狼崽子,是想把她最後一絲希望都給掐斷呀!
「徐六子,你先退下去吧,孤要單獨跟呂氏聊幾句話。」
徐六子一看到托盤裡的白綾、匕首、瓷瓶,心裡就明鏡似的。
這是貴人們的特殊待遇,也是貴人們賜人自盡的標準配置。
然而,這東西是朱允熥端進來的,這可就讓他頭大了。
「三皇孫,您身份貴重,千萬別趟這個渾水!」
「太子妃乃是欽犯,只有陛下有權利處置她,你可不能私自……」
朱允熥無所謂地擺擺手道。
「沒事!」
「皇爺爺那麼疼我,就算我把天捅個窟窿,皇爺爺也頂多打我一頓鞭子。」
「一頓鞭子換呂氏一條命,我怎麼看都是賺了呀,哈哈哈!」
呂氏聽到這話再也繃不住了,對著朱允熥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朱允熥!」
「本宮待你不薄,你不思感念本宮往日待你的恩情,竟然恩將仇報,想私自處死本宮,本宮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真的不薄嗎?」
朱允熥反唇相譏了一句,隨即對著邊上的徐六子道。
「你出去吧,把外邊的人打發走,不許留下一個人。」
「接下來我跟太子妃的談話,會涉及很多皇室密辛,你們這些人聽了會招致殺身之禍!」
徐六子聽到這話趕忙撒丫子跑路,連行刑用的木箱子都沒來得及拿。
不一會兒,鐵門外傳來徐六子趕人的聲音。再然後,就傳來鐵門咣當一聲被人關上的聲音。
呂氏聽到劇烈的關門聲,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朱允熥將托盤往桌子上一放,對著綁在架子上的呂氏戲謔地說道。
「呂氏,你是自己選,還是讓我幫你選?」
「朱允熥,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腸!」
朱允熥面對呂氏的謾罵沒有絲毫不適,只是澹澹地笑了笑道。
「還行吧。」
「比起你用毒枕暗害我,買通我的貼身太監,讓其哄著我玩,不讓我用功讀書等陰暗手段來說,我覺得自己還算是善良的。」
「你……」
呂氏聽到朱允熥說出這番話,頓時感到一陣心虛。
因為這兩件事是她做過的,且一直堅持著做的。
呂氏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了,可不知為何,朱允熥一個昏迷後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讓她前功盡棄。
「你含血噴人!」
朱允熥冷笑一聲道。
「要不要把王德叫進來當面對質?」
「你口口聲聲說對我好,但你卻把我的乳母趕去浣衣局洗衣服做苦力,把我母妃留給我的宮人全都拆散了打發到別的院子,唯有一個貼身太監王德,還被你買通,讓其天天哄著我玩,不讓我跟著先生好好讀書。」
「你之所以煞費心力地對付我,不就是想把我養成一個廢人,然後永遠失去跟你兒子競爭的機會嗎?」
「幸好上天卷顧我,給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否則,我現在已經被你養成傻子,或者是呆子了!」
呂氏聽到這番話,眼神躲閃著,不敢跟朱允熥對視。只是嘴上依然倔強得很,絲毫不肯承認。
「這都是你的猜測,你沒有證據!」
「本宮不知道什麼毒枕,更沒有收買王德,本宮只是賞賜王德,讓王德好生照顧你!」
「你隨便派人查,本宮禁得起任何人的調查!」
朱允熥面對呂氏的狡辯,只是微笑著送他幾句話。
「我為什麼要查?」
「我為什麼要證據?」
「我只要懷疑就夠了!」
「我懷疑你暗害了我母妃,我懷疑你暗害了我大哥,我懷疑你還想把我也害死,只是不敢動手,所以退而求其次想把我養成一個廢物!」
「然而,我現在不是廢物,皇爺爺喜歡我,武將勛貴們也喜歡我。」
「皇爺爺連冊封我當皇太孫的詔書都寫好了,只等著過完年就昭告天下!」
「大明的江山,註定是我朱允熥的,我註定成為大明未來的皇帝!」
「你和你的兒子註定沒有好下場!」
「你現在就要死,等過些年我當上皇帝,你的幾個兒子都得死!」
老朱坐在隔壁,貼著牆面上的一隻巨大銅碗而坐,牢房內朱允熥和呂氏的對話,甚至連呼吸節奏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開始,老朱還頗為戲謔。可聽著聽著,老朱的臉上出現凝重。
他只要聽呂氏的語氣,就知道呂氏哪怕不是參與者,也一定是知情者。
然而,最讓他生氣的還是朱允熥最後這幾句話,哪怕他明知道這事故意激怒呂氏,但他依然心裡一緊。
這逆孫,將來該不會真的對自己的兄弟下手吧?
呂氏聽了朱允熥的威脅也是破了大防,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兩個兒子,哪怕被錦衣衛抓上馬車,她依然不忘給朱允炆喊話,讓他趕緊就藩,一輩子都別回京。
「朱允熥!」
「你好狠毒的心腸,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腳底生瘡,天打雷噼!」
「呂氏,別天真了。如果詛咒有用的話,被你害的差點自盡的二十幾個太子府侍妾,估計早就把你咒進十八層地獄了。」
「我這人註定當不了好人了,所以,我決定以皇爺爺為榜樣,當一個小小朱屠戶!」
老朱在隔壁聽到這話,氣得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嚇得二虎趕忙輕聲安慰。
「皇爺息怒,少主這是故意激怒太子妃的話,不是針對您……」
「這逆孫!」
「咱看他是誠心想氣死咱!」
「他是小小朱屠戶,那咱豈不是老朱屠戶?」
「皇爺息怒,息怒……」
老朱重新恨恨地坐下,只是兩隻大手已經饑渴難耐,只等此間事了就把某個逆孫吊起來打!
「呂氏,趕緊選一個,要不然我真替你選了!」
呂氏見朱允熥這般肆意妄為,知曉自己斷然沒了活路,只能轉為軟語哀求他。
「朱允熥,壞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求你不要遷怒允炆和你弟弟允熞……」
「尤其是朱允熞,他一直尊重你,敬重你,對你比對朱允炆還親近幾分,你怎能忍心殺他?」
朱允熥眉毛一挑,滿心不悅地道。
「為什麼不呢?」
「我母妃對你推心置腹,自己有身孕的時候,主動推父王去你屋裡安歇,待你如同親姐妹一般。」
「臨死之時更是祈求皇爺爺,讓皇爺爺把你扶正,並將我託付給你。」
「可你是如何報答我母妃的?」
「你是如何報答常家的!」
「現在跟我提骨肉親情,你當年跟我母妃的姐妹情呢,難道都是塑料花做的不成!」
「今天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必須死,你的兩個孽種也必須死!」
呂氏聽到這話再次陷入絕望,歇斯底里地怒罵著,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詞。
什麼不得好死,什麼天打雷噼。
這種級別的謾罵,對於朱允熥來說,真的沒有絲毫心裡壓力。
朱允熥在她罵的差不多了,這才澹澹的開口。
「你暗害我母妃和大哥之事,其實我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認定是你乾的。」
「因為這兩件事你得利最大!」
「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何會暗害我父王?」
「如果說我父王是參天大樹,那你就是纏繞在大樹上的藤蔓,你應該知道大樹一倒,藤蔓就會失去依附的道理吧?」
「如果你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我可以給你個承諾,饒了你生的那兩個孽障一命!」
「但只是饒他們不死,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他們,我會把他們打發得遠遠的地方當藩王,永遠不許他們進京!」
如果朱允熥不補充最後一句,呂氏只會覺得朱允熥在拿話哄她。
但朱允熥說要將他兩個兒子打發到遠遠的地方當王爺,永遠也不想見到他們,她頓時信了幾分。
因為對於朱允熥來說,哪怕他以後當了皇帝,也不願意背負殺兄弟的罵名。
「好!」
「我告訴你真相,但你要在我面前發下毒誓,今生不許害我孩兒性命!」
朱允熥當即舉手發誓道。
「如果你那兩個孽障安分守己,我會在幾千里外給他倆找個地方容身。但若是他們居心叵測,陰謀對付我,那我可不慣著他們!」
「該殺殺,該抓抓,決不容情!」
呂氏見朱允熥發個誓還給自己找補,氣得當場呸了他一口。
「狗東西!」
「本宮確實沒想害你父王,但本宮也是身不由己。本宮受人脅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你父王的藥碗裡下毒,但卻無力阻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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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誰?」
「白蓮教!」
朱允熥聽到這三個字腦子一陣清明,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想通了。
對於白蓮教來說,殺了太子,就等於殺了皇爺爺半條命,甚至是大半條命。
太子一死,不管皇爺爺選誰當皇帝,大明的江山都不會穩固。
如果選諸位皇子,那麼其他皇子必然不服。
如果從太子名下的諸位皇孫中選,那麼就是主少國疑的局面。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了白蓮教可乘之機。
呂氏已經貴為太子妃了,如果不是有把柄在人手上,確實沒理由暗害太子。
但如果她被人拿捏住了,也只能虛與委蛇,眼看著太子一點點中毒身亡了。
「當年晉王進獻太子府的胭脂,也是白蓮教幫你做的吧?」
「是!」
「我從小枕到大的毒枕,也是白蓮教幫你做的?」
「是!」
「此次暗殺我的人,也是白蓮教的?」
「是!」
「好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我會兌現自己的誓言的。」
「只要你那兩個孽障不惹我,我就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允熥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了地牢,地牢隔壁的房間,一個老頭哭得稀里嘩啦,沒多一會兒就淚濕衣襟。
「毒婦!」
「虧得咱這麼信重她,她竟然勾結白蓮教,暗害咱皇兒,嗚嗚嗚……」
二虎聽了呂氏親口承認,也是憤怒得眼珠子通紅。
太子殿下多好的人呀,對待誰都和和氣氣的,竟然被枕邊人給毒死了!
「皇爺,該如何處置呂氏?」
「凌遲!」
「分屍!」
「然後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