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這三個逆女,就不是奔著奔喪的

  老朱撂下這句話,哼著小曲就熘了,只留下一臉懵逼的朱允熥。

  「皇爺爺!」

  「你太不夠意思啦!」

  老朱聽到身後傳來的抱怨,爆發出一陣開心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

  「你個小逆孫,總算遇到困難了吧!」

  郭慧妃都要安寢了,突然看到皇爺哼著小調走進來,臉上寫滿了意外和驚喜。

  「皇爺,您沒事?」

  「咱當然沒事!」

  「那您前些日子一直昏迷,還不讓臣妾進乾清宮伺候……」

  老朱老不正經地捏了捏郭慧妃的臉蛋,笑嘻嘻地說道。

  「咱那是故意裝病,用來嚇唬那逆孫的。」

  「至於不讓你去,主要是你這人臉上藏不住事,容易漏了咱的底!」

  「那猢猻沾上毛你猴都精,你要是在咱的乾清宮,早就被他看出破綻嘍!」

  老朱說完就往郭慧妃的床上一躺,然後嚷嚷著要吃的。

  郭慧妃宮裡因為有一兒一女,所以各種果脯、零食都是常備。

  現在聽到皇爺有命,立馬命人去拿一些肉乾、果脯之類的。

  老朱吃了幾口就扔到一邊了,郭慧妃見狀只能讓御膳房給他做碗面片,再炒幾個小菜。

  「皇爺這是遇到啥高興的事了?」

  老朱聽到這話笑得更開心了。

  「那逆孫遇到麻煩了,哈哈哈!」

  郭慧妃聽到這話,頓時沒好氣地瞪了老朱一眼。

  「哪有你這麼當爺爺的,大孫遇到麻煩反而幸災樂禍?」

  老朱見郭慧妃抱怨,趕忙解釋道。

  「你不知道,這孫子前段時間太順了,咱是怕他以為治國真這樣簡單,以後任性而為。」

  「現在讓他遇到點挫折,比咱閉了眼後再遇到強。」

  「最起碼,現在咱還能幫襯他點,提點他點。要是真等咱閉了眼,咱大孫就只能靠自己嘍!」

  「這樣呀……」

  郭慧妃聽老朱這樣解釋,這才俯下身子替他脫去鞋襪,並命人打來熱水,給老朱溫柔地泡著腳。

  「那小熥熥遇到的問題嚴重不?」

  老朱滿懷自信的道。

  「還行!」

  「都在咱的掌控之中,出不了大亂子!」

  老朱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實際上心裡卻是別樣的想法。

  朱允熥這段時間監國可謂是成績斐然,這讓他既高興又失落。

  高興大孫有治國理政之能,失落自己無所事事,甚至連提點大孫的機會都沒有。

  再有就是這孩子也太獨立了,不管多棘手的事情都能解決,讓他感覺自己這個當爺爺仿佛沒了一點用。

  比如說將牛痘苗放在金銀銅三種器皿中,賣出三種價格的玩法。

  哪怕是他這個老皇帝,聽了都為大孫拍桉叫絕。

  此等法子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既給朝廷搞到了足夠多的銀子,又沒對百姓產生滋擾。

  幸好這孫子總算還有點解決不了的問題,否則等疫病一過,他這個老皇帝就只能退位讓賢嘍!

  老朱一想到退位,心裡就非常煩躁。

  哪怕接替他的是他最喜愛的大孫,他心裡也有一定的牴觸。

  因為一旦退位,就代表著他放棄權利,今後的一切事情都沒了自主權。

  這是讓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然而,他又希望大孫早日接替他的位置,並想親眼看到大孫把國家治理得蒸蒸日上。

  總之,這是一個老朱自己都覺得矛盾的問題。

  「隨便泡泡就行了,一會兒咱還得補一頓呢!」

  「你是不知道呀,咱裝病這些天,那逆孫天天給咱喝小米粥,都快把咱給喝吐了。」

  郭慧妃見到皇爺如此抱怨,不由吃吃地笑道。

  「皇爺啥時候也跟小孩子似的學會挑食了?」

  「嘻嘻……」

  老朱聞言大手不老實地伸進不該伸的地方里,對著不該摸的地方狠狠地抓了一把。

  「你個小妖精,咱就是沒吃夠你,哈哈哈……」

  郭慧妃見老朱如此高興,心裡掙扎了一下,隨即慢悠悠地開口。

  「皇爺,太子府的事聽說了嗎?」

  「什麼事?」

  「允熙沒了……」

  「啊?」

  老朱聽到這話,「唰」地從床上站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

  「為啥從來沒人跟咱說過!」

  郭慧妃聞言暗暗垂淚道。

  「已經有三日了,禮部已經在操辦了……」

  「啊呀……」

  老朱聞言重重地跌坐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滿臉鬱悶地開口。

  「可惜啦!」

  「這孩子咱雖然沒見過幾次,但依稀記得模樣挺可愛的……」

  「追封個息王吧,陪葬鐘山……」

  「嗯!」

  「有皇爺這番賞賜,也不枉那孩子來咱們皇家走這一遭了。」

  老朱在得知朱允熙沒了的消息,整個人再也不像剛剛那樣亢奮,就連晚飯都吃得無精打采的。

  老朱在吃過晚飯後就躺在床上挺屍,不睡也不言語,就是那麼怔怔地看著房頂發呆。

  郭慧妃見到老朱這個狀態,心裡隱隱有點後悔,後悔自己將朱允熙病亡的事情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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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事太大,她又不能不說。

  因為一旦讓皇爺從別人那兒知曉此事,皇爺只怕會厭惡自己。

  郭慧妃輕輕地將手掌滑到老朱的胸膛上,柔聲安慰道。

  「皇爺,可還是在心疼那孩子?」

  「唉!」

  「心疼又有啥用……」

  「咱現在更擔心的是大孫……」

  「只希望咱大孫,真有皇天護佑,神靈保佑吧……」

  朱允熙之死,給了老朱不小的觸動,讓他又擔心起大孫的壽數來。

  雖說他知曉此等事情虛無縹緲,根本就沒個定數。但他依然不免擔心,總怕那孩子會跟他父王一般英年早逝。

  老朱這邊一直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卻醒得異常早。

  老朱醒了後在常寧宮洗漱一番就去了太子府,去太子府的小靈堂,給那位沒見過幾面的大孫上了柱香,燒了幾張紙聊寄了一下哀思。

  呂氏聽聞老朱來了,趕忙領著兩個皇孫出來迎接。

  老朱看到朱允炆和朱允熞都安然無恙,只是朱允炆的臉上多了幾個麻點,心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兒媳拜見父皇,恭祝父皇……」

  「免了!」

  「你辛苦了,自己病著還要照顧三個皇孫。」

  老朱看了眼令堂里的小棺槨,臉上閃過濃郁的愁悶。

  「雖說朱允熙沒保住,但咱聽說你和太醫都盡力了……」

  呂氏適時地擠出幾滴眼淚,哭哭啼啼道。

  「父皇……」

  「兒媳的命好苦哇,嗚嗚嗚……」

  老朱見呂氏哭得這樣悽慘,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身後,郭慧妃立馬上前幾步,拉著呂氏進裡間去安慰,獨留下老朱和兩個皇孫站在外間。

  朱允炆看著母妃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令堂內的棺槨,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他跟朱允熞不同,朱允熞是被人砸暈的,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

  然而,他一直是清醒的!

  朱允炆想不通,為何母妃能將一個陌生人帶入宮裡來,又能提前預料到京城會發生天花疫病,並且提前就命人準備好預防用的人痘苗!

  難道皇位就那樣重要,可以讓她連親生兒子都搭進去嗎?

  朱允炆想到此處,痛苦地閉上雙眼,任憑眼底的淚水滑落。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離這個皇宮,逃離這個太子府,馬上回到自己的封地就藩。

  然後有生之年他都不想見到母妃,這個害死他親弟弟的劊子手!

  老朱看到朱允炆哭得這般傷心,還以為他顧念手足之情,為弟弟朱允熙的死而難過呢。

  「好孩子!」

  「來爺爺這邊,讓爺爺看看,你臉上這麻點是怎麼回事……」

  「皇爺爺,孫兒這臉不礙事,是生病時出痘留下的。」

  「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哦哦哦……」

  老朱又看向朱允熞,見朱允熞正偷眼打量自己,趕忙朝他招招手。

  「允熞也來爺爺這邊,讓爺爺好好看看。」

  朱允熞聞言這才諾諾蹭蹭地走過去,然後緊張兮兮地看向皇爺爺。

  「皇爺爺安!」

  「安!」

  「咱安著呢!」

  「來,讓咱抱抱!」

  老朱俯下身子抱起朱允熞,看著朱允熞瘦削的小臉就是一陣心疼。

  這也都是他的親孫子啊,是他大兒在這世上遺留的骨血!

  在老朱抱著孫子暗然神傷之時,秦德順悄然走了過來。

  「皇爺,臨安公主、寧國公主、安慶公主等人在宮外候見……」

  老朱聽到這話,臉色頓時閃過一絲不虞。

  雖說拿股份換糧食之事,乃是他大孫定下的策略,但他依然耿耿於懷,覺得自己這幾個女兒不識大體,連大侄子的便宜都占。

  「她們來幹嘛?」

  「回稟皇爺,說是來悼念一下小侄子……」

  「哦!」

  「算她們還有點良心!」

  「宣她們進來吧!」

  不多時,臨安公主、寧國公主、安慶公主各自領著兒子、女兒來到太子府,見到父皇也在,趕忙先給父皇見禮。

  老朱不耐煩地擺擺手,對著幾個女兒說道。

  「先給你們小侄子上過香再來敘話!」

  「諾!」

  三位公主分別給朱允熙焚香拜祭過後,這才亦步亦趨地來到父皇面前請安問候。

  「女兒在宮外得知父皇接種牛痘苗昏迷不醒,這些日子甚為擔心,一直想入宮來拜會父皇了……」

  老朱聽到老大臨安公主這樣說,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冷笑道。

  「是又要跑過來跟咱哭窮了吧?」

  老朱生臨安的時候,正四處攻城略地,日子過得極為艱苦。

  因此,臨安公主跟著他顛沛流離,從小吃了不少苦頭。

  以至於臨安這孩子哪怕嫁了人,都把錢財看得很重,總是跟個摟錢的耙子似的從娘家往出劃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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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安聽到父皇這般說她,臉上也不惱,只是習慣性的哭窮道。

  「女兒也是沒辦法呀!」

  「孤兒寡母的養活兩個兒子,若不是趁著父皇還卷顧,多給兩個兒子攢點家底。等以後換了新皇帝,誰還認我這個姑姑啊!」

  老朱聞言眼皮一耷拉,故意裝作沒聽見似的逗弄朱允熞。

  只是朱允熞這孫子,遠沒有另外一隻小逆孫好玩,不管他怎麼逗弄,這孫子都是板著笑臉,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大閨女,你就別跟咱哭窮了!」

  「你公公的家底不都被你收攏了嗎,咱可是一個子都沒動!」

  臨安公主的公公可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位列國公榜首的李善長。

  李善長也是個守財奴,在大明開國後沒少薅大明的羊毛。

  侵占百姓田地也就罷了,自家修宅子都得從軍營調走五百軍士,去幫他們家砌磚和泥。

  即使這樣,老朱對李善長依然很寬容。直至爆出他跟胡惟庸密謀,並且早就知道胡惟庸要造反,但卻一點口風沒給他這個皇帝透,這才引起了老朱的殺心。

  感慨自己用了半輩子,都沒能焐熱這老傢伙的心,讓他依然對自己這般不忠。

  因此,老朱在一眾大臣的聯名上書下,也就順理成章地殺了李善長。

  但老朱殺了李善長後並未感到高興,反而覺得心裡一陣空虛,甚至隱隱有幾分後悔。

  覺得自己還是太暴躁了,應該緩上幾年再說。

  李善長本來就一大把年紀了,與其一刀把他砍了,落得個刻薄寡恩的罵名,不如留著他多活幾年,讓他慢慢老死算逑。

  因為這份愧疚,因此他對於大女兒臨安公主也格外寬容,非但沒有抄沒李家的財產,並且時常對大女兒賞賜。

  臨安聽到父皇的擠兌,絲毫不讓地懟了回去。

  「那女兒替死去的公公,謝過父皇的恩典了!」

  這就屬於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把老朱氣得差點翻白眼。

  寧國公主看到父皇要動怒,趕忙推了大姐一把,然後示意四妹安慶公主拉著大姐去一邊坐坐。

  然而,安慶公主就跟沒看見似的,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因為說起來,她跟自己的父皇也有仇,而且是殺夫之仇。

  安慶公主的駙馬歐陽侖,就被老朱當成典型給宰了,用以警告那些不法勛貴,讓他們知道自己狠起來,連自家女婿都殺,你們自己掂量著辦。

  寧國公主見使喚不動安慶,也只能自己出面拉著大姐去了裡間,把大姐臨安公主交給郭慧妃,讓郭慧妃拉著她閒聊。

  外間只剩下老朱和安慶公主之時,老朱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尷尬。

  他這輩子對待兒子們敢說一句問心無愧,但對待自己的一乾女兒之時,老朱的腰板就挺不直了。

  「安慶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吧?」

  安慶悻悻的朝著父皇福了一福,氣哼哼的道。

  「還行!」

  「托父皇的洪福,我們娘幾個倒也沒上街去要飯……」

  「唉!」

  老朱聞言嘆息一聲道。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那事是父皇做錯了,父皇不也給你賠過不是了嗎,你就別跟父皇置氣了……」

  安慶公主見老朱這樣說,也不由委屈巴巴地抹了把眼淚。

  「女兒……不敢埋怨父皇……」

  「可父皇也……也不能任由人欺負……欺負女兒呀……」

  「女兒辛辛苦苦拉扯幾個孩子,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巴,還讓您大……大孫子騙去上萬兩銀……銀子……嗚嗚嗚……」

  老朱聽到這話,尷尬的老臉再次一紅。

  「咋就能騙去這樣多?」

  「還不是那金……金痘苗……」

  「哪有像那孫子似的坑自家人的,種一個金痘苗,就黑了女兒一千兩銀子……」

  「女兒家裡人口多,自家孩兒都用了金痘苗了,還能偏了亡夫的幾個侄子、侄女嗎?」

  「這十來個孩子算一起,可不就一萬兩銀子出去了,嗚嗚嗚……」

  老朱見安慶公主哭得梨花帶雨,趕忙放下朱允熞,從袖子裡摸出一塊手絹遞過去。

  「別哭了!」

  「父皇一會兒就回宮揍那孫子替你出氣,再讓他把錢退給你!」

  安慶公主聽到這話頓時不哭了,擦了把眼淚,扭扭捏捏地道。

  「其實也不用退,您讓大侄子把金陵煤業商會的股份讓給女兒點就行了……」

  「呃呃?」

  老朱聽到這話登時愣住,他感覺自己好像上當了!

  這三個逆女,就不是奔著奔喪的,而是奔著來繼續占他大孫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