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聽了二虎的話,整個人都傻了。
「不對!」
「你剛剛說啥,再給咱重複一遍?」
「回稟皇爺,卑職說二皇孫的粥鋪被人砸了!」
老朱再次聽到二虎的話,眼神里充滿了狐疑地看向朱允熥,臉上也沒了剛剛的氣憤,而是變得凝重且冷冽。
「小逆孫,你剛剛是不是說,你二哥的粥鋪會被人砸掉?」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這個臉色,就趕忙跟個壁虎似的,朝著床裡邊爬去。
二虎聽到老朱這話,腦子也是一陣不夠用,滿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三皇孫,下意識地想著,三皇孫沒這麼腹黑吧?
他能幹出僱人砸朱允炆攤子的事?
老朱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臉色才突變的。
他喜歡朱允熥的真性情,不做作。
但如果朱允熥用此等拙劣手段,一點也不顧惜兄弟情義,拆自己兄長的台,那他可會很失望。
「大孫呀,你別躲,你給咱解釋解釋,這事咋就這麼巧哩!」
「你剛說完你二哥的粥鋪會被人砸,轉眼間就被人砸了,你說這事是不是太巧了?」
朱允熥此時都爬到牆角了,聽到這話趕忙解釋道。
「皇爺爺,我剛剛也是隨口胡謅,我也沒想到能說得這麼准!」
「孫兒本想著,過幾天才會被人砸呢,哪承想這幫人如此等不及啊!」
老朱聽到這話心裡更涼了,爬到床上一把將朱允熥按倒。
「還真是你呀!」
「那些人都是你找的?」
「你為何要這樣做!」
「今兒這事你必須給咱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今天可就不是挨板子,挨鞭子那般簡單了!」
老朱說話的時候,已經習慣性地把逆孫的褲子給扯了,蒲扇般的大手更是高高地揚起。
「皇爺爺,孫兒冤枉啊!」
「孫兒說的是城裡的糧商,他們就等著災民進城買糧,然後好趁機哄抬糧價!」
「因此,只要有人敢施粥,他們肯定要千方百計破壞!」
雖然朱允熥說得很快,但終究沒有老朱的巴掌快。當他說完的時候,老朱已經噼里啪啦地打了好幾下了。
老朱聽到朱允熥這番解釋登時愣住。
對呀!
常言道殺人父母,有如奪人錢財。
朱允炆施粥可不就是壞了那些糧商的生意嗎?
老朱聽到這話已然信了幾分,但一想到朱允熥的奸猾,他又沉著臉逼問一番。
「真不是你乾的?」
「蒼天可鑑!」
「皇爺爺,說句您老不愛聽的話,孫兒巴不得災民多些呢。」
「三五百人太少,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
「三五千人也不多,最好一次來個三五萬……」
朱允熥話還沒說完呢,老朱就已經化身火麒麟,憤怒得能噴出火來。至於那蒲扇般的大手,更是連同胳膊化身成麒麟臂,對著大孫的屁股就是一頓狂暴輸出。
「咱天天盼著百姓安居樂業,為了讓百姓都安分過日子,咱累死累活地連個安生覺都睡不安穩!」
「你個逆孫竟然天天盼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咱打死你算逑!」
二虎也覺得朱允熥這話過分了,見皇爺打得挺辛苦的,看到邊上的花瓶里插著根雞毛撣子,當即拿出來遞了過去。
老朱看了眼雞毛撣子,又看了看二虎腰裡的鞭子,二虎會意,趕忙將鞭子從腰上抽出來遞過去。
老朱手裡有了趁手的工具,打起來就更起勁了。
當然,某個逆孫叫得也更起勁了,離著乾清宮二里地都能聽到那嘹亮的哭喊聲。
老朱接連打了幾十鞭子,這才堪堪饒了逆孫。
「一會兒領著人,去幫你二哥把事擺平!」
「憑啥他捅了簍子,還要讓我去替他擦屁股?」
「你要是不去的話,那咱就繼續打你屁股!」
老朱說話的時候,鞭子直接就落在了逆孫的屁股上,打得朱允熥當場改口。
「我去!」
「去!」
老朱見大孫這樣說,伸出手捏了捏大孫那被自己打腫的屁股,覺得這點小傷不用麻煩太醫了,就拍拍他的屁股讓他趕緊滾蛋。
朱允熥聞言如蒙大赦,提上褲子跑了出去,只是跑到門口的時候朝著控訴。
「皇爺爺處事不公!」
「我一會兒就去太廟告你,讓我太爺爺、太奶奶晚上來罵你!」
老朱聽到這話氣得拎著鞭子就追了上去,只是他剛跑到門口,那孫子就已經跑出乾清宮大門了。
老朱看著跑得跟兔子似的逆孫,臉上掛滿了苦笑。
「一會派幾個御林軍去太廟那兒守著,千萬別讓這逆孫跑去打擾咱朱家的先人!」
「奴婢遵旨!」
老朱交代完秦德順這個話,又趕忙叫住二虎。
「二虎,你給咱說說,這事你們錦衣衛有沒有摻和?」
「沒有!」
「咱知道你對允炆那孩子有意見,心裡偏愛朱允熥那混球,但你可不許在裡邊做啥手腳!」
「要是讓咱知道你耍了什麼花招,咱可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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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哭喪著臉解釋道。
「皇爺,卑職真沒做呀!」
「卑職生怕惹上嫌疑,一直囑咐錦衣衛離二皇孫遠點,莫要沾上是非……」
二虎這話還真沒撒謊,但他提前知道有人要鬧事,沒提前告訴朱允炆也是真的。
而且,他還偷偷知會五城兵馬司那邊的朋友一聲,讓他們出警慢一點,僅此而已……
當然,在他的理解這叫避嫌。
老朱見二虎不似撒謊,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你沒摻和就好!」
「另外,以後朱允熥對朱允炆暗中使了什麼手段,都給咱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
二虎見皇爺說到這兒了,忍不住為朱允熥說幾句公道話。
「皇爺,您太小瞧三皇孫了,三皇孫才不屑於暗中使什麼手段呢。」
「三皇孫曾經對代王、遼王等人言說過,縱使把大明的藩王綁一起,他也從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皇爺,您想想看,三皇孫連他那些王叔都不忌憚,豈能忌憚淮王殿下?」
二虎特意點明了朱允炆的「淮王」封號,一來是提醒皇爺,二皇孫已經不是普通皇孫了,已經是大明的一號藩王了。二來也是為了凸顯朱允熥的地位,畢竟吳王怎麼看也比淮王尊貴幾分。
畢竟,吳王可是當年陛下用過的封號,比之大明的國號還早了多少年呢。
老朱聽了二虎這番話,心裡剩下的那點疑心頓時消散。再想到大孫平時自信得都有些自負,老朱頭更不懷疑大孫有啥壞心眼了。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去幫那逆孫盯著點吧,別讓他搞出什麼事端來!」
「諾!」
老朱在打發走二虎後,本想繼續用膳,卻發現突然沒了胃口。想去批閱奏摺,也只感覺心神有些不寧。
今天這事跟兵仗局匠人造反不同,就是他這個皇帝去處置,都免不了被人詬病幾句,更何況不諳世事的小逆孫?
因此,在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後,當即命人偷偷備了馬車,乘坐代王朱桂送他的那輛樸實無華的小馬車熘出了宮。
……
太平門外,朱允炆看著亂糟糟的粥廠,只感覺整個人都凌亂了。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呢,老百姓還山呼他賢明、仁義有善心,怎麼轉眼間就成了這個樣子!
事實上,朱允炆跟朱允熥一樣,都沒想來施粥救濟災民。
這事還是他母妃夥同情人小蠻,一起威逼利誘,軟磨硬泡才把他給哄過來。
當他看到災民扶老攜幼,哭爹喊娘,嗷嗷待哺之時,他只感覺自己的心靈被觸動了,覺得自己身為大明皇孫,即將就藩的淮王殿下,有責任,有義務為大明的百姓做點事情。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升華,整個人的精神境界都得到了提升之時,讓他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幾十個壯漢不知從何處衝來,對著他的粥棚就是各種挑刺。
先是說粥太稀了,簡直是在湖弄鬼。
後來又鼓動老百姓,說皇帝陛下賞賜了幾萬石糧食,被朱允炆貪墨了九成九,只拿出這麼點糧食來打發老百姓。
朱允炆聽到這話氣得差點吐血,天地良心呀,他這糧食還是母妃用自己的體己錢,從城裡的糧店現買的呢!
朱允炆啥時候受過這等污衊呀,當場就跟老百姓解釋。只是老百姓走了幾百里路來京城,早就受了一肚子氣,屬於是點火就著,哪有心情聽他解釋。
再加上有人帶頭鬧事,一眾百姓見到糧食袋子被劃開,白花花的大米從袋子裡流出,一個個跟瘋了似的上前哄搶。
人的底線有時候很低,只要突破了一點點,就會一直向著深淵沉淪。
一開始,還是挑頭的在鬧事,百姓只是跟著哄搶點糧食。到了後來,百姓見有人搶到了糧食,卻又沒有官兵過來阻攔,膽子霎時變得大了幾分。
有直接扛著糧食袋子跑的,還有將一大鍋粥掀在地上,拿著麻布墊手,拎著煮粥的大鍋就回家的。
到了最後,就是看熱鬧的京城百姓,都本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樸素精神,加入了哄搶隊伍。
但朱允炆的粥鋪畢竟只有那麼點糧食,那麼十幾口大鍋。就算全搶了,也不值幾個銀子。
因此,一干混跡京城的地痞流氓,霎時看到城門口的幾百間鋪子,招呼著眾人拎著棍棒就沖了上去。
那經歷過大明立國戰爭的商賈,早在百姓哄搶粥棚的時候,就開始命夥計上柵板,準備閉門歇業了。
但也有心懷僥倖,想著天子腳下,首善之都,萬萬不會發生此等惡性事件的鐵頭娃。
因此,這些自認頭鐵的商鋪老闆,無不被蜂擁而至的亂民哄搶一空。
好在他們只是搶東西,還沒出現殺人放火的惡性事件。
但即使這樣,朱允熥帶著一干錦衣衛趕到之時,太平門外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朱允熥先是命人封鎖了城門,然後領著人在人群里尋找朱允炆。找了好半晌,這才在一個角落裡,看到被幾個護衛護在牆角的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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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朱允炆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流倜儻,滿頭滿臉都是被人砸下的爛菜葉,要多淒涼有多淒涼。
再加上他第一次經歷此等事情,一時間委屈、冤屈、憤怒、不解等種種情緒齊上心頭,直接將他本就不堅強的精神給摧毀。
朱允熥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朱允炆,心想這孫子也太脆弱了,自己剛剛可是被皇爺爺打了幾十鞭子,別說哭了,就是連叫都沒叫一聲!
但見到他還有力氣哭,那應該是沒事了。
「二哥!」
「我來救你啦!」
朱允炆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只感覺心裡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
「三弟!」
「二哥!」
朱允熥和朱允炆在城牆角執手相看淚眼,各自動情地呼喚著對方。
「二哥莫怕!」
「不過是有些許刁民鬧事,待我替你擺平!」
「二哥無能,又給三弟添麻煩了……」
「二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我乃是親親的兄弟,當弟弟的咋能眼看著你鬧笑話不管?」
「你就安心等在這兒,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咱必定還你個秩序井然的粥棚!」
兩人說話的工夫,朱允熥留在玄武湖邊上的大明海軍第一艦隊的成員,也全副武裝地趕到現場。
「第一艦隊百戶陳翔、百戶韓冰、百戶……」
「應到一千二百八十人,實到一千二百四十八人,請殿下指示!」
「稍息!」
「第一到第三百人隊圍住北邊,第四到第六圍住東邊,第第七到第九圍住西邊。」
「不許放跑一個打砸搶的刁民!」
「如若有人敢強行闖關,可先斬後奏!」
「諾!」
「剩下的人隨我來,聽我號令朝天開銃!」
「諾!」
朱允熥見其他三伙人已經趕赴指定作戰地點,當即領著剩下的三百多人趕到城門邊上的一熘商鋪前邊,二話不說先放了一通火銃。
正在鬧事的老百姓聽到火銃的聲音,立馬嚇得跪伏在地,但也有幾個膽大的,叫囂著讓老百姓起來,還口口聲聲說官府不敢開銃殺人。
朱允熥對於這種要求向來非常願意滿足。
「所有人趴在地上!」
「我數三個數,不趴在地上的就會被火銃打死!」
「一、二……」
「開銃!」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混混,聽到這聲開銃,想都沒想就趴在地上。
但也有一些動作慢了半拍,心裡還存了一些僥倖的人,被朱允熥三百火銃手當場打成了篩子。
周圍其他鬧事的人見到這夥人真敢殺人,登時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朱允熥當即命人拿上繩索,將所有參與鬧事之人給捆了。
他手底下的人本就是錦衣衛子弟,打小就看著自家父兄滿京城地抓人。
因此,一個個從小就練就了不俗的繩藝,在將犯人捆得結結實實之時,還能兼顧藝術性和美感,在打結處融入各種中國結的特有元素,真正做到了美觀和實用兩不誤。
他這邊把人都抓完了,五城兵馬司的人才氣喘吁吁地趕到,然後對著朱允熥就是一通拍馬屁。
「三皇孫果然神速,卑職聽到消息就往過趕,可還是慢了三皇孫一步呀!」
朱允熥早就看到他們在遠處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看就是得了某個二虎的授意,在邊上給他壓陣呢。
除非他這邊彈壓不住,否則這些人是不會出來搶功的。
北城兵馬司夸完,南城兵馬司也趕忙跟上,只是他誇人的角度,讓人聽了想打人。
「三皇孫手底下的不愧是打過倭寇的精銳之師,這打結的手法,嘖嘖……」
「跟秦風樓有的一拼了!」
朱允熥聽到這話,當場命人將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叫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
南城兵馬司指揮使還以為自己誇得好,引起了三皇孫的重視呢,當即喜滋滋地報上名號。
「卑職米劍清,拜見三皇孫殿下!」
「名字不錯……但腦子有點不清醒,罰你去一邊跪著去……」
「呃呃?」
米劍清不敢違抗,只好委屈巴巴地去一邊跪著,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明明第一次跟三皇孫見面,咋就惹惱了這位爺?
然而,當他看到三皇孫氣急敗壞地解開一個混混的繩索,對著一干手下大罵的時候,頓時明白了。
敢情自己拍馬屁拍馬蹄子上啦!
「你們當這兒是青樓嗎,捆個人竟然還得捆出個花來!」
「要不卑職重新捆?」
「算了!」
「下不為例!」
「馬上叫各家掌柜出來指認,凡是帶頭參與打砸搶,或者是有傷人、殺人事件的,全都給孤揪出來!」
「另外,孤需要兩百人重新搭建粥棚,你們當中可有人願意戴罪立功?」
朱允熥這話一出,趴在地上的不少人都抬起頭,向著朱允熥喊道。
「貴人!」
「小的願意!」
「草民也願意!」
朱允熥來者不拒,哪怕舉手的人早就超過五百了,依然全都准了這些人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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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剩下那些寧願在地上趴著,也不願意幹活贖罪的人,朱允熥當場命人賞了他們一通鞭子。
這些人連審都不用審,可以直接定性為刁民了。
真正的災民,聽到重建粥棚哪有不上心的,也只有城裡那些潑皮無賴,才這般好吃懶做。
二虎雖說是來幫朱允熥壓陣來了,但在見到朱允熥的手下就位後,他也就順勢躲在城樓上不下去了。
然而,他剛看了會兒熱鬧,就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皇爺,您……您也來啦……」「嗯!」
兩個人躲在城垛後邊,看著遠處的朱允熥指揮若定,揮斥方遒,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只是老朱的眼神不濟,很多細節看不清,總是要詢問二虎一番。
二虎回答了幾次,突然想起一物,隨即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袖珍的望遠鏡。
「皇爺,您可以試試此物,只要將此物罩在眼睛上,就能將遠處的東西拉近了看!」
「哦?」
朱元章啥時候見過這麼神奇的玩意,當場就拿過來試了試。這一試之下頓時喜歡上了,連聲問二虎此物在何處所買。
當老朱聽到二虎說此物乃是自家大孫所贈之時,老頭再一次被檸檬精附體。
這鱉孫有這等好東西,不知道先孝敬咱這個皇爺爺,真是欠打得很!
兩人見事態平息,粥廠重新起鍋熬粥,也就失了繼續看熱鬧的心情。
可就在老朱要回宮之時,他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那鱉孫竟然命人往每個鐵鍋里摻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