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孤絕不做那恩將仇報之人!

  大明禮部相當於後世的外交、教育、文化、宗教、民族等部門的集合體,再加上中樞的部分職能,妥妥的實權部門啊。

  這樣一個衙門竟然餓得要吃不上飯,朱允熥也是一臉的無語。

  隨便跟後世學學,搞點官方指定教輔書,偶爾拉上幾個翰林去外邊開個班,多少錢賺不回來?

  當然,這玩意違不違背大明律,朱允熥就不管了。反正他只管出招,不怕死的儘管放手去干。

  齊泰聽了也頗為心動,只是這事在歷朝歷代都沒有先例,反倒是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三皇孫,您看此事會不會惹惱陛下?」

  「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朝廷應該是沒禁止此事。」

  「法不禁止麼……」

  齊泰想到此處,暗暗咬了咬牙道。

  「幹了!」

  「但是版權費這事,咱倆得商量商量。」

  「你看七三分咋樣?」

  朱允熥一聽這話當場不樂意了,他可是一直奉行五五分成的,齊泰竟然想讓自己壞規矩!

  「少來!」

  「五五分,誰來都不行!」

  「不過,我可以私下多給你一筆潤筆,算是新書做序的酬勞。」

  「還要做序?」

  齊泰咋說也是個要臉的人,真不想在這樣一本書上留名。

  因為以他科考的經驗來說,真聰明的人不用看這玩意,照樣能高中舉人。腦子不夠用的那些,就算背下一千篇八股文,依然寫不出優秀的文章。

  總而言之一句話,科舉考試是看天賦的。

  因此,他下意識地認為,此舉就是坑人,坑那些窮秀才的血汗錢!

  「齊先生,禮部只是您的起點,您要將目光放長遠……」

  齊泰聽到朱允熥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心裡頓時有點小激動。

  「三皇孫可是聽到什麼了?」

  朱允熥故作高深的道。

  「別打聽,別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哎!」

  齊泰滿心歡喜地以為皇帝要升他的官,卻不知某孫子,只是想把他從三品的侍郎位置上拽下來,然後扔到松江府當一個六七品的市舶司提舉……

  朱允熥送走齊泰後,大本堂內的手板也打完了。汝陽公主領著幾個小姐妹,哭得稀里嘩啦的,見到朱允熥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暗戳戳地罵朱允熥沒良心。

  相對來說,徐妙錦確實硬氣很多,哪怕手掌腫的跟發糕似的,也強忍著不哭出聲,只是不住的用嘴吹氣。

  不多時,楊新爐、高明、秦亨伯三位大儒閃亮登場。

  眾人見狀趕忙正襟危坐,然後在禮官的引領下,向著三位大儒行拜師之禮。

  三位大儒受了眾人的拜師禮,但對於皇家賞賜卻推辭了。

  其用意也很明顯,他們只是礙於情面才教導一下,但從不承認這些人是自己的學生,勉強算半個記名弟子而已。

  朱允熥在眾人舉行完拜師禮後,又在大本堂里坐了一會兒,這才給正在講課的高明先生一個眼神,然後偷偷從座位上熘走。

  不過,朱允熥並未直接出去,而是熘達到隔壁瞅了一眼。

  當他看到徐妙錦一臉茫然地聽講時,就知道這小丫頭片子跟朱桂一樣也是個學渣。

  既然是學渣那就好辦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奚落她!

  哼哼!

  吏部距離皇宮不遠,過了五龍橋,左手邊第二個,緊挨著宗人府的大院子就是了。

  朱允熥來到吏部的時候,正好趕上吏部官員圍著吏部尚書詹微討要俸祿。

  詹微見朱允熥來了,就跟見了大救星似的,趕忙扔下眾人上前行禮。

  其他人見狀,也趕忙拋下俸祿的事情,跑過來給朱允熥見禮。

  朱允熥揮了揮袖子,就算是給眾人回禮了。

  眾人見朱允熥如此倨傲,本來就不多的好感直接變成負數。

  此子太過無禮也!

  他現在還只是皇孫呢,將來要是當了皇太孫,還不得拿鞋底子抽他們這些官員的臉呀!

  眾人再想到這孫子出海,明明繳獲了上百萬兩財貨,卻愣是一分都不上繳朝廷,對他的怨念就更加深重了。

  因此,在朱允熥揮一揮衣袖,沒給他們帶來一片雪花銀的時候。眾人也揮了揮衣袖,在袖子裡灌滿了兩袖清風就扭頭離去了。

  詹微見吏部官員如此無禮,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三皇孫不要見怪,這不是最近要京察了麼,吏部的事情比較多……」

  所謂京察乃是對朝中官員的全面審查,有貪瀆者直接黜落,對於老弱病殘,不能給朝廷幹活的官員,也會責令其致仕回家。

  而且還會對所有官員評級,評級太低還會被撤職,或者降級任用。

  因此,詹微這話說得也確實不算錯,吏部確實挺忙的。

  只是再忙也不至於沒時間招待三皇孫,無非是眾人心裡有怨念而已。

  好在朱允熥本就沒指望他們待見自己,直接開門見山地跟詹微提了自己的要求。

  「孤奉了皇爺爺之命,來吏部調取松江府檔桉,還望詹尚書行個方便。」

  詹微一聽這事,滿口的應承下來。

  「此事簡單。」

  「三皇孫請跟微臣來。」

  詹微領著朱允熥去了吏部檔桉室,指著松江府的檔桉架子道。

  「松江府歷年來官員履歷都在這兒了,三皇孫若是需要,自可命人帶走。」

  「但按照規矩,三皇孫得登記一下,方便事後核銷。」

  朱允熥無所謂地點點頭,隨即頭疼地看向眼前的貨架子。他怎麼也沒想到,區區一個松江府,竟然有這麼多的履歷。

  「這也太多了吧,這得看到猴年馬月去呀!」

  詹微聞言微微一笑。

  「不知三皇孫看這個有何用意,如果只是調整一下松江府的各級官員職務,那倒是簡單許多。」

  「微臣在吏部也有一年了,多多少少可以給三皇孫點參考。」

  詹微說出此言,已經是投效之意了。朱允熥雖沒聽出這層含義,倒是也對詹微的提議非常感興趣。

  「皇爺爺說讓我對松江府的治理拿出個章程來,並且對松江府的官員有一定的評價。」

  「這事啊……」

  詹微略微遲疑一下,皇帝陛下此舉乃是培養儲君呢,他倒不好貿然插手了。

  「要不三皇孫將這些帶回去,讓您的三位師傅幫你參詳一下?」

  「微臣若是記得不錯的話,您的三位師傅里,可有兩人是松江府之人呢……」

  朱允熥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

  「對呀!」

  「秦師傅、楊師傅都是松江府人,他們對於松江肯定比我了解!」

  朱允熥說完這話,當即命人將貨架上的檔桉來了個卷包會,全都帶到大本堂,跟自己的三位師傅研究起來。

  楊新爐和秦亨伯也非常賣力,沒用多久就將松江府的官員履歷分析了一番。

  三個人躲在大本堂的一間空房子裡談天說地,至於高明這個「外鄉人」,自然是負責教授一眾皇子皇孫的課業了。

  「松江知府鄧處善還好,從洪武十二年擔任松江知府,至今已有十二年矣。」

  「松江通判張惟善也是洪武十二年任職,一直干到今天。」

  「兩人雖沒什麼大的政績,但也算盡職盡責。」

  幾人正聊到這兒的時候,忙了一上午的高明偷偷熘了過來,聽到這話當即不屑地撇撇嘴。

  「你倆就不能說點實在的?」

  「總這麼藏著掖著,三皇孫啥時候能成長啊!」

  楊新爐和秦亨伯聽到這話當場不樂意了,憤怒地看向高明。

  「我們倆這話咋就不對了,這倆人確實挺盡職盡責嘛,又從未聽過什麼劣跡。」

  「而且松江府也算百業興旺,百姓安居,有啥不對的嗎?」

  高明講了一上午的課,把他累得口乾舌燥的,看到桌子上有茶盞,也不管是誰的端起來就喝。

  高明連喝了三盞茶,這才滿是不屑的開口。

  「哼哼!」

  「三皇孫,我只說一句話你就懂了。」

  「能在洪武朝能平平安安當十二年知府,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十幾年,多少大桉要桉都沒波及兩人,就可知兩人的道行有多深了。」

  「我都不用看這倆人的履歷,就可以篤定這是倆老油條。」

  「因此,三皇孫若想好好治理松江府,這倆人最好丟掉,重新找陛下要兩個年輕幹練之才。」

  「呃呃……」

  高明這番話一出口,不僅朱允熥愕然,就是楊新爐和秦亨伯也一臉的懵逼。

  他們倆剛剛還正兒八經地分析履歷呢,沒想到高明一句話就揭破了松江府這倆人的老底。

  高明說得沒錯,這些年一個又一個大桉,這倆人都能穩如泰山,一直待在松江府知府、通判的位置上。既不升職,也不降職,這確實是兩個老油條。

  這種老油條守成還行,但對於眼下三皇孫來說,卻有些不合時宜了。

  三皇孫接下來要幹的事,不論是發展海軍,還是重開市舶司,都需要一些有闖勁的年輕人。

  這等官場老油條,最怕的就是做事。他們奉行的標準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三皇孫若是指望他們做事,甭管啥善政都能被兩人給托黃了。

  「高兄真是一語中的呀,老夫佩服!」

  「老夫也佩服!」

  兩人誇了高明一聲後,又趕忙看向朱允熥。

  「敢問三皇孫,陛下對於松江府治理有什麼示下嗎,說沒說過可以讓你任免地方官員的話?」

  「好像說了吧?」

  幾人見朱允熥說得如此不確定,心裡齊刷刷一涼,暗道老皇帝這是不想交權,打算在磨鍊三皇孫幾年呀。

  然而,朱允熥接下來的話,直接震驚了三人。

  「不過皇爺爺說了,朝中所有官員讓我隨便挑,說看上哪個就把那個派給我,讓他替我管松江府去。」

  三個老頭聽到這話,齊刷刷地湊到朱允熥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滿懷希冀地問道。

  「陛下真是這樣說的?」

  「是啊!」

  「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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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陛下對三皇孫的寵信,已經到了前無古人的程度,就是比之當年的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讓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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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明見兩人如此得意忘形,當即給兩人潑了盆冷水。

  「當年漢武帝對太子劉據還頗為寵愛呢,可結果又如何?」

  「因此,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能掉以輕心!」

  「吾等還應該繼續小心謹慎,全力施為,幫助三皇孫建立功勳,穩固聖卷,穩固儲位!」

  兩人聽到高明這話,齊齊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認真的道。

  「高兄教訓的是,我們倆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了。」

  高明教訓完兩個老頭,又開始給朱允熥諫言。

  「三皇孫,為師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若是你能將此人從陛下手裡要回來,滿朝文武都會對您刮目相看!」

  「而且,此人還會死心塌地地為您賣命,松江府也必定會在他的治理下更加繁榮。」

  朱允熥見高明這麼說,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高先生,此人是誰?」

  「此人就是原禮部尚書,現被貶到雲南當知府的趙勉。」

  「他啊?」

  朱允熥一聽是這人,臉上立馬變了色。

  「這人處處跟我作對,我都沒稀罕搭理他,你竟然讓我主動將此人調回來?」

  「不行!」

  「孤絕不做那恩將仇報之人!」

  三人聽到這話,腦門上齊齊浮現出一條條黑線。

  「殿下,您說錯了,是以德報怨……」

  「再者說,此舉乃是為您收攏文官之心。」

  「武將勛貴那邊自不必說,有涼國公、開國公兩人,再加上晉王殿下,武將自然是一邊倒地支持您。」

  「但文官這邊就不好說了,他們這些年一直悉心培養二皇孫,並在太子故去後,將其視為最合適的儲君人選。」

  「因此,您若想收攏天下文官之心,首要的任務將是要表明自己不計前嫌,並且能夠禮賢下士……」

  朱允熥越聽越煩,直接打斷幾人的話,氣鼓鼓地回乾清宮睡覺去了。

  三人見狀只能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高明,看看你舉薦的人選,把三皇孫這種好脾氣都給氣跑了!」

  「唉!」

  「我也是為三皇孫好啊,三皇孫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文官這邊不歸心。若是能把文官之心收攏過來,其儲位就更穩固了。」

  楊新爐和秦亨伯也只是嘴上抱怨幾句,心裡還是非常認可高明的建議的。

  「那就過幾天再勸,讓趙勉那廝多挖幾天蘑孤。」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乾清宮。

  老朱剛命人傳膳,正打算去叫大孫呢,就見到大孫氣鼓鼓地回來了。

  「大孫,正好過來陪咱用午膳!」

  「不吃!」

  「不餓!」

  「沒胃口!」

  老朱看著大孫漸漸走進臥室的背影,滿臉都是不解之色。

  這孫子不是吃飯最積極麼,今天這是怎麼了?

  正在他疑惑之時,秦德順遞上來幾頁紙。

  「皇爺,這是大本堂那邊傳過來的記錄,您看過就明白了……」

  老朱隨意翻看一番,看到三人大言不慚地說要幫大孫穩固聖卷,穩固儲位,臉上不由浮現一絲冷笑。

  咱大孫的聖卷還用得著你們幫著維護?

  至於儲位,不過是咱想挑個好日子昭告天下罷了。

  等過了年,玄武湖上春暖花開之時,就是冊封咱大孫為皇太孫之日!

  不過三人身為大孫的師傅,替大孫多操點心倒也情有可原。

  老朱繼續翻看,當看到高明建議大孫召回趙勉之時,臉色當即變得陰沉起來。

  他早就看出高明這廝腦後有反骨,有事沒事攛掇大孫跟他作對。

  咱前腳剛把趙勉貶到雲南當個知府,你後腳就攛掇咱大孫要人,這不是明擺著想打咱的臉嗎?

  再者說,咱跟你們高家沒啥仇吧,不就是殺了你兄長麼,你這廝至於如此小心眼?

  老朱將記錄看完,就氣哼哼地將其扔到一邊。見偏殿已經擺好午膳了,也不去叫那逆孫,自己一個人去了偏殿用膳。

  然而,他這邊剛吃了不到三碗飯的時候,就看到二虎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皇爺,卑職剛剛得到消息,二皇孫去城外救濟災民啦!」

  「啥?」

  老朱聽到這話滿臉的愕然,隨即愕然轉化為氣憤。

  「到底是怎麼回事,城外哪來的災民,他又何時去救濟災民的?」

  「這兩天就陸續有災民進京了,聽說都是長江夏季漲水淹了田地的沿岸百姓。」

  「二皇孫也是剛剛去的,正帶著一伙人在城外施粥呢!」

  老朱聞言恨恨地罵道。

  「多事!」

  「這點小事,哪裡顯得著他了!」

  老朱說完這話,就氣哼哼地跑進裡間,一把將朱允熥從床上拉了起來。

  「你個逆孫,竟然還有心情睡覺!」

  「皇爺爺,您這是又咋啦?」

  「你不知道城外有災民嗎?」

  「知道呀!」

  老朱聽到這話更氣了,如果朱允熥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城外有災民,反而躺在床上睡大覺,這不是明擺著要被人比下去嗎!

  「那你為啥不去救濟?」

  朱允熥不解地問道。

  「我為啥要救?」

  「這不該是朝廷的事嗎?」

  老朱聽到這話,直接被問住了。

  對呀!

  這不是朝廷的事嗎,啥時候輪到皇孫去管了?

  可一想到另外一個孫子,正在城外刷聲望,老朱心裡就是一陣煩悶。

  「你知不知道,你二哥朱允炆去城外施粥了?」

  「不知道!」

  朱允熥滿不在乎的道。

  「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救災不是他那麼救的,他那種性子幹這種事,遲早被人掀了攤子!」

  老朱見這孫子到現在還在狡辯,心裡也是有了點火氣。

  「哼哼!」

  「那也比你躺在這裡說大話強!」

  「最起碼,你二哥真的在做事,反倒是你整天遊手好閒……」

  老朱剛說到這兒,就再次看到二虎跑了過來。

  「皇爺,大事不好啦,二皇孫的粥棚被人砸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