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每個城市中最火爆的地方是哪裡?
毫無疑問,一定是百貨大樓。
即便是周五,百貨大樓這邊也是烏央烏央的一大群人。
賣布的櫃檯尤其熱鬧,售貨員拿著尺子、剪刀,麻利兒地裁剪下來顧客需要的尺寸,並迅速算好帳。
排在前邊的客人,麻利地掏出布票和錢付帳,拿上自己的布就走,生怕多耽擱一會兒,售貨員就該罵人了。
「往這邊走!」
許今秋看了眼賣布的櫃檯,轉身就往另一邊走去,這邊櫃檯後邊的牆上釘著幾根繩子,繩子上掛著一排排的衣服。
這是賣成衣的。
百貨大樓的成衣是不需要布票的,對於布票緊張的居民來說,買成衣也是很好的補充,就是價格都十分昂貴。
大多數人,是捨不得買的。
「同志,幫我拿一下那件襯衫,還有那條直筒的牛仔褲。」
許今秋掃了幾眼,看好了一套,這才衝著售貨員說道。
如果說這些年什麼變化最大,那一定是人們身上穿的衣服了。
前兩年滿大街還都是軍黃、軍綠、灰黑的,但隨著改開,衣服的顏色也豐富起來了,款式、面料都有著極大的變化。
看到牛仔褲,陳凡都很驚訝。
這玩意可不多見。
「媳婦兒,你日子不過了?」
陳凡被許今秋的大手筆嚇到,無論是襯衫,還是新潮的牛仔褲,在百貨大樓這地兒,就不可能便宜。
就許今秋的工資,得搭進去好幾個月。
「我有存款的。」
許今秋白了他一眼,拿著襯衫,在他身前比劃了起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試衣間,基本上就是拿著衣服在身前比一下,看寬窄差不多就行。
要是拿回去不合身,自己改一下就行,這年代的婦女,基本上都有一手裁縫的手藝,改件衣服不在話下。
「還不錯,襯衫就要這件了,褲子比劃一下。」
許今秋把褲子遞過去,儘管已經牽手了,甚至還被陳凡親過,可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意思給陳凡比劃褲子。
陳凡拿著比劃一下,大小都挺合適的,許今秋也很滿意:「就要這條了,售貨員,這一套多少錢?」
「襯衫25元、牛仔褲40元,一共65元。」
售貨員剛說完,陳凡就要掏錢,被許今秋給瞪回去了,一直到付完錢,許今秋才心滿意足:「走了,回去了。」
「回什麼回,來都來了,逛一圈再回去。」
陳凡拉著媳婦兒,要去女裝櫃檯,許今秋呵呵一笑,一溜煙就往外跑,她可不想陳凡再花錢了。
陳凡訝然,這姑娘……
下次再帶她來吧,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從百貨大樓出來,許今秋就要回去了,出差十來天,她也累得夠嗆,吃完飯就想回宿舍睡一覺。
陳凡回去也沒閒著,拿出紙筆就又寫了起來。
農機廠那邊一個輕飄飄的電話,就想讓這件事情過去,想的不要太美好了,陳凡還是那個原則,當面道歉才行。
既然沒誠意道歉,那咱們就詳細寫一下跟道歉有關的事兒。
這裡邊能說的事兒可就多了。
寫了一下午,又忙活了一晚上,早上起來又繼續琢磨。
隔壁院子,許今秋收拾了一些東西,直接就走路回去,她家就在什剎海這塊兒,走路過去也就不到兩公里。
這是一座五進的大型四合院。
許今秋家在第五進院子,也就是後院,像這樣的大宅門,後院就不是只有一排後罩房了,也有東西廂房。
曾阿黎、趙園園也在這個院。
許今秋家是東廂房,一排三間都是她家的,地方還算寬敞,比很多人條件都好,但也架不住人口多啊。
父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兩對哥嫂還各有兩個孩子,加起來就十口人了,根本就住不下。
「秋兒回來了,快屋裡歇著,中午給你燉雞湯。」
李秀珍還是心疼閨女的,打小就寵著,奈何家裡的情況就這樣,都沒地方住,只能每個周末多給閨女弄些好吃的。
「謝謝媽,我爸呢?」
「一大早就去釣魚了,說是中午要給你做紅燒魚,就他那技術,估計啥也釣不著,就是變著法兒躲懶呢。」
「我爸釣魚還是挺厲害的。」
許今秋莞爾,只要一放假,自家老子都是拿著魚竿去什剎海的。
至於釣獲,多少還是有的,以前肉食品供應緊張,自家老子時不時也能釣回來幾條,沒少給家裡改善伙食。
「厲害個啥,十次有五次空軍。」
「五次空軍,那也很厲害了,看看我今天釣啥回來了。」
正說著呢,許長青提著一條四斤多的草魚回來,往水盆里一放,得意洋洋道:「媳婦兒,趕緊的,把魚收拾了。」
「准你嘚瑟一次。」
李秀珍白了丈夫一眼,麻利地帶上圍裙,拿來砧板和菜刀,就在院子裡忙活了起來。
許長青搬了張小凳子坐著,點了根煙:「秋兒,晚上去園園那邊擠一晚上,明兒老爸還給你弄好吃的。」
「謝謝爸。」
許今秋也搬了張凳子,坐了下來,紅著臉輕咳一聲:「爸媽,跟你們說個事兒,我談對象了。」
「啥玩意?」
許長青手上的煙斷了,感覺天要塌了,小白菜被人拱了。
「咋咋呼呼的,幹啥呢。」
李秀珍瞪了丈夫一眼,看向閨女:「秋兒,真談了?哪裡的人,叫什麼,多大了,幹什麼工作的?」
「就南鑼鼓巷的,我們舞蹈團隔壁的院子。」
許今秋抓著衣角,小心翼翼地看著父母,輕聲道:「他叫陳凡,跟我一樣大,是個作家。」
「啥玩意,作家?」
許長青一拍大腿,原地跳了起來:「閨女,你不會被人騙了吧?啥作家十八歲啊?聽著就不靠譜。」
「我跟你說,作家這玩意兒就沒個準譜,這年頭隨便發篇文章,或者寫一首詩什麼的,都敢說自己是作家。」
「你爸我在文化館工作這麼多年,見過自稱作家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沒幾個靠譜的。」
感受到父親的關心,許今秋心裡暖暖的。
但也有些哭笑不得,趕緊安撫道:「爸,您別著急,再抽根煙,聽我慢慢說,說完了你再發表意見。」
從父親兜里掏出煙,替他點上,許今秋才進屋把自己包里的雜誌和報紙拿出來:「爸,您看下,這是他寫的小說,還是有社評。」
「這是他寫的?」許長青訝異。
《做有道德的人,從拒絕道德綁架開始》這篇社評他可太熟了。
不止在單位,就是這院裡,大家都在討論呢。
早上院子裡還有因為這事兒吵架的,就因為一個大媽說了一句「你懂什麼,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小年輕就跟大媽吵了起來。
許今秋嗯嗯點頭。
許長青又道:「文章里那個美的像個傳說的女朋友就是你了?」
許今秋羞紅了臉。
「那小子還算有眼光,不過會寫社評也不算什麼,就一篇社評,也不配稱作家。」許長青哼道。
拱我家小白菜,我老許跟這頭野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
「爸,還有小說呢,人民文學的。」
「會寫書是一方面,人怎麼樣才是重點。」許長青傲嬌道,心裡的怨氣仍然是滿滿的,還無處發泄。
「挺好的,大姐和園園都見過的。」
「阿黎、園園,都出來下。」
許長青對著正房,還有西廂房就喊了起來,打聽人這事兒還得問曾阿黎,這姑娘打小就靠譜,主意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