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架勢,不愧是男人的驕傲啊!」
感受到下半身磅礴的力量,陳凡自床上一躍而起,迅速地穿好衣褲,直奔胡同口的旱廁,盡情地展現迎風尿三丈的霸氣。
對於一個插著尿管死在病床上,又重獲十八歲強大腎臟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滋尿」更讓人痛快了。
打了個哆嗦,從旱廁出來,陳凡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看著熟悉的老胡同,微微地揚起嘴角。
又回來了——1980年!
這裡是帽兒胡同,東起南鑼鼓巷,西至地安門外大街,全長五百多米,胡同里的三十七號院是末代皇后婉容的故居。
陳凡對婉容故居沒啥興趣,倒是對四十五號院有些想法,回去時還停下來瞅了幾眼,只見門口掛著「京城舞蹈團」的牌子。
院子裡還蓋了一座塔樓作為職工宿舍,與周邊的四合院顯得極不協調,但這不協調的宿舍樓里卻是美女如雲,個個都是大長腿。
「遲早勾搭一個回去!」
甩了下三七分的頭髮,陳凡大步往隔壁的四十六號院走去,這是一座三進的大雜院,住著十幾戶、七八十口人。
陳凡家在中院,占了一間正房和一間耳房。
「陳凡、陳凡!」
剛回到耳房,門口就來了一男一女。
女生身材高挑,五官精緻,扎著長馬尾,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就是下鄉剛回來沒多久,皮膚上的黑色素還沒完全褪去。
至於男生,相貌平平無奇,也就一對三角眼有些特點。
「周曉影,張建軍,啥事啊?」
陳凡拿著洗漱用品出來,大早上的沒刷牙,嘴裡正發苦呢。
「我們組了個局,周末爬香山,你去不?」
「周曉影同志,你們都是光榮的工人階級了,哥們還是無業游民呢,就不跟著湊熱鬧了,我得出去找工作呢。」
「找工作也不差這一天吧?」
「您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呢,滿京城四十萬待業青年,哥們不跑勤快點,有啥好事也輪咱頭上。」
「陳凡不去就算了,工作不好找,多跑幾趟是對的。」張建軍輕咳一聲,打斷了還要勸說的周曉影。
「只能下次再約了。」周曉影訥訥,不好再勸。
工作確實不好找,她也是頂了母親的崗,才去文化宮當了音樂老師,一躍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
「國營工廠和事業單位都塞滿人了,陳凡,你要不去搬運站、環衛所看看,應該比較容易找著活兒。」
「別擱著嚼舌頭,搬運站和環衛所是年輕人去的地方嗎?」周曉影瞪了張建軍一眼,語氣頗為不善。
國營工廠和事業單位都是鐵飯碗,工資高,待遇好。
男的進去不怕找不著對象,女的進去不怕沒人追,說親的媒人能排成隊,都是正兒八經的好工作。
搬運站、環衛所就不一樣了。
這地兒招的是臨時工,乾的是又髒又累的活兒,在老輩人的觀念里,那是下等人才幹的活兒。
京城人還特喜歡給各種職業冠個「爺」字,搬運站出來的叫板兒爺,環衛所出來的叫掃地爺。
說出去都抬不起頭來。
「職業無高低,行業無貴賤,都是為人民服務,周曉影同志,你這回城後,覺悟咋還下降了呢。」
見周曉影咬著牙,張建軍這才岔開話鋒:「陳凡,街道合作社也不錯,別看是擺攤當個體戶,但能接觸到街道辦的人。」
「打好了關係,等有崗位空缺了,隨時都能頂上去。」
個體戶,還不如掃大街的呢。
陳凡暗暗冷笑,為了在周曉影面前貶低自己,能想出這麼一大段詞兒,也難為這龜孫了。
「你還別說,擺地攤這事兒真可以考慮,你知道前門樓子那塊兒擺攤的,一天掙多少錢嗎?」
陳凡微笑著,伸出一巴掌:「少則三四塊,多則五六塊,一個月能掙上百呢,你們學徒工的工資才十八塊五吧?」
張建軍臉黑了三分,工資確實低!
陳凡接著說:「就這點兒錢,還不夠喝兩頓酒呢,要不咱們哥倆一起去擺攤,用不了三兩年,指定能幹成萬元戶。」
「嗯嗯,這個可以討論一下。」
張建軍嘴角微微抽搐,抬手看了下海鷗手錶:「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出發了,回頭再說這事兒。」
「陳凡,你先忙吧。」
周曉影笑了笑,也跟著走了,上班時間確實快到了。
「你還真想擺攤啊?張建軍就是個壞種,跟你使壞呢。」
房門嘎吱一聲開了,關月梅走了出來,朝著張建軍的身影啐了一口,「真當了個體戶,以後都找不到媳婦。」
這話真不是瞎說。
八十年代初期,不管個體戶掙沒掙錢,在主流人群眼裡,他們就是些正經單位不要,只能在街面上瞎混的。
有些父母嚇唬不用功的孩子就常說:「瞅瞅你這傻樣兒,再不用功,就讓你到街上去擺攤當個體戶!」
「媽,您放心,我又不傻,張建軍喜歡周曉影,故意給我上眼藥呢,他這人也就這點能耐了。」陳凡冷笑。
重活一世,能不知道張建軍是啥貨色嗎?
淨幹些背後下絆子的勾當。
上輩子就被他坑過兩次,雖然都反殺了,但總歸讓人不爽。
算算時間,再過些時日,張建軍人生中最大的機遇就要來了,正好給他截胡了,斷了他發跡的路子。
「知道就好。」
關月梅系上圍裙,狐疑地看著兒子:「你跟曉影關係最好,怎麼不一起去,小心讓人挖了牆角。」
「媽,你可別瞎說,我跟周曉影就是同學關係。」
「真的?」關月梅一臉不信。
這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小學,一起上中學,一起下鄉插隊,又一起回來,算得上青梅竹馬了。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關月梅白了兒子一眼,你拿自己當根蔥,誰拿你熗鍋呢?
喜歡周曉影的男生多著呢。
話說回來,兒子的條件還是不錯的,一米八的大高個,五官也很俊朗,就是插隊回來,黑瘦黑瘦的,還得再養養。
「那你喜歡啥類型的?」
「漂亮的!」
「你腦袋長圓了,還是眼睛長方了,曉影還不夠漂亮啊?咱院子裡就沒有比她更俊的姑娘了。」
「媽誒,都改開了,找對象也不能盯著大院這一畝三分地吧?咱得朝外看,找阿詩瑪那樣式的。」陳凡打趣道。
「甭跟我耍哩格兒楞,活的越大越抽抽兒,還阿詩瑪呢,麻利地去照照鏡子,真是想瞎了心。」
關月梅罵起兒子是真不客氣。
阿詩瑪,那是神仙一樣的人兒,全國也找不出幾個來。
照著這樣式的找媳婦,兒子就該打一輩子光棍了。
嘀咕了一陣,關月梅才收了聲,問起了正事兒:「工作你是咋想的?實在不行就讓你爸退下來,了不起過兩年苦日子。」
「您是打算把咱家都餓死呢。」陳凡連忙擺手。
老爸陳木勝是家具廠的五級木工,一個月工資57.5元,不但能養活一家子,每個月能存倆錢。
陳凡要是頂崗,只能拿學徒工資,一個月18.5元。
能幹啥?夠幹啥?
組織上倒是鼓勵子女頂崗,一個老工人的工資能養活一個學徒工,外搭兩個臨時工,一下子就解決了三個待業青年。
要的就是一個人工作三個人干,一家的飯三家人吃。
至於活少人多,那都不算事兒。
上班摸魚唄!
組織上也是沒轍,四十萬待業青年呢,都是年輕氣盛的,要是放任不管,整天在城裡打架鬥毆,擱誰都受不了。
解決年輕人就業,是這兩年的頭等大事。
陳凡是不可能去工廠的,都1980年了,誰還進廠打螺絲,那才是跌份呢,丟重生人士的臉。
改開了,搞錢才是硬道理。
也必須儘快搞到錢,先把身體補起來再說其它的。
陳凡之前插隊的地方叫塞罕壩,就是電視劇《最美的青春》講述的地方,有著干不完的活兒和吃不完的沙子。
三年插隊,身體虧空得厲害。
年輕時還看不出來,等上了年紀就一身毛病,上輩子就是年輕時沒調理,最後插著尿管死在病床上。
想想上輩子,也是夠倒霉的。
知青回城找不著工作,沒少遭人白眼,被逼著沒辦法了,自己一咬牙,厚著臉皮又讀了半年書,第四次參加高考。
這回運氣好,考上了。
哪怕上的是大專,在這年頭也倍有面兒。
連一向反對周曉影跟自己在一起的周父周母都鬆口了,大學一畢業就給倆人辦了婚禮。
大學畢業後,陳凡當了幾年高中老師,哪會兒又流行下海了。
最受歡迎的職業前三名依次是:計程車司機、個體戶和廚師,排最後三名的是:科學家、醫生和教師。
「修大腦的不如剃頭的。」
「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陳凡拼了命考上大學換來的工作,竟成了最不受待見的職業。
那是真傷人!
在周曉影的鼓動下,陳凡一咬牙也下海了,用了兩年多才把生意做了起來,算是有了一份產業。
再後來被張建軍坑了一把,生意倒閉了,周曉影鬧著離婚,要走了孩子和房子,青梅竹馬的故事也走到了盡頭。
哪怕回過頭來,陳凡反算計回去,也無法改變什麼。
想到這些事兒,陳凡就恨得牙痒痒的,張建軍的機緣快到了,非給他截胡了,刨了他發家的根基不可。
想要截胡,還得準備一筆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