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聿庭半晌也沒說話,只是擰著眉,所以陳北也不知道是該不該去。
許久,陳北終於聽到他問了一句:「你去哪接的她?」
陳北說:「醫院……的衛生間裡。」
很不可思議的地方,陳北也這麼覺得,但是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狀態。
他剛進去的時候因為焦急,以為她又是低血糖什麼暈過去了,所以直接拉開了門,聽到太太尖叫,他才忽然退了出去。
陳北還記得太太是紅著眼睛吸了一口氣說:「你先幫我去買件衣服吧?……還有,這事別跟南聿庭說。」
她怕自己這種的情況說是什麼都沒發生,南聿庭都不信,他那麼多疑,又喜歡挑刺。
大概也是怕南總擔心多想,回來之後,太太也沒有跟他具體說到底怎麼回事。
陳北看了看他,還是道:「其實,太太也挺讓人心疼了,她跟您這麼久沒什麼可挑的毛病,來這兒也是想給您驚喜,順便照顧好您。」
「我知道,布桐小姐救了威廉先生的母親,這個合作案關鍵就在她那兒,但要是忽略了太太,回去了老夫人恐怕要生氣的!」
看那邊的男人神色略微有了鬆動,陳北又道:「也不知道太太下午吃沒吃飯,這萬一在路邊再犯個低血糖可怎麼辦?」
那雖然不是什麼大病,可是真的一犯嚴重就直接暈過去,讓歹人為所欲為,他們上哪兒找?
終於,男人看了陳北,「你……」
布桐倒是會挑時間,這會兒剛回了房間把東西一放,簡單洗個澡換了衣服就過來敲了門,把男人的話給打斷了。
陳北過去開的門,見了她倒也客客氣氣,「布小姐。」
「聿庭呢?」她朝里看了看,抬腳往裡走。
陳北當然不可能攔著。
布桐進了客廳就看到了他,淺笑著,「聿庭?我看你過來這麼幾天了,身邊又沒有貼身照顧著,有沒有什麼要做的?我閒著也是閒著。」
南聿庭從窗戶邊轉過身,朝客廳入口遠遠的「望」了一眼,聲音淡淡的,「你今天剛到,不早點休息倒時差?」
布桐笑了笑,「可能第一次能這麼幫到你太興奮了,我沒覺得累!」
說到這個,她坐在了沙發上,轉身看著他,「威廉先生跟你的合作應該是沒有懸念了吧?要是還不行,我明天再過去陪陪老太太?」
南聿庭倒是沒有明確的意味,只是道:「生意是生意,跟人情不一樣。」
布桐也是個聰明人,至少她聽懂了他的這句話,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歡靠任何人,我跟他們母子倆打好關係決定整個項目的話你心裡會好受,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太累,能走捷徑為什麼不呢,對不對?」
她起身走到他身邊,也並沒有避諱旁邊的陳北,輕輕的靠近他,又抬手圈了他堅實的腰。
平時她並不太敢這樣靠近她,但是她今天有足夠的理由,知道他不會推開她的,否則在大堂不會偏向她那麼明顯,傅知恩走了也沒見他去管。
果然,他沒有推開,布桐靠著他的胸口,覺得很心安。
閉了眼,道:「聿庭,曾經我身陷囹圄是你一直不離不棄,每天為我奔波,直到我能安然從那種吃人的地方走出來。」
「現在你成了這樣,我知道你要強,可這是現實,你缺少的不只是一雙眼,而我能給你的也不只是做你的眼睛,我什麼都能給你,以後就讓我幫你、照顧你好嗎?」
南聿庭筆挺的站在那兒,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張臉和平常一樣的淡然。
陳北見他往這邊遞了視線過來。
想到之前他們在談要不要去追太太的事,陳北也就點了點頭,拿了車鑰匙之後從房間離開。
出了酒店陳北就給傅知恩的手機打了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連續兩次,陳北聽筒里都是這樣的聲音,他已經上了車,想著等會兒再打。
既然她能跟人打電話,至少說明她現在好好的。
可傅知恩一點也不好。
電話是沈澈打過來的。
那會兒到現在,她一直都站在馬路邊,只是電話一接通,沈澈就擰了眉,擔心而不悅:「你怎麼能一個人大晚上站馬路邊?」
那語氣,就好像當初身為學長而教訓她做事不合格一樣。
她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麼,沈澈已經繼續道:「看看旁邊有沒有咖啡店或者其他地方,去裡邊等著,我馬上過去接你!」
說著話的同時,知恩聽得出來,他的確已經在動身,有拉開椅子的聲音,還有拿車鑰匙,然後皮鞋跟快速大步的聲音。
只是這麼安靜的聽著他因為她焦急,說實話,心裡是感動的。
因為能這樣體貼關心她的人,真的很少,連母親都做不到,因為害怕父親的打罵,不能對她這個嫁出來的女兒過分噓寒問暖,只有需要她的時候才能想起來。
她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茶館,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拖著行李走了過去。
沈澈本身就是個仔細的男人,也許是擔心掛了電話她一個人會著急,所以沈澈也一直沒有掛電話。
傅知恩也沒事可做,點了個位子發現電話還通著,她也就拿到耳邊就那麼聽著。
能聽到他上電梯,出電梯跟人儒雅又略微急促的說:「結果」,然後快步出了酒店去開了車。
直到感覺他的車子開得平穩了,傅知恩才略微趴在桌上,「餵?」
「在聽。」沈澈聲音溫和,也聲如其名,音色很好聽也很清澈,「我差不多半小時才能到,別到處走。」
「好。」她是害怕了剛來時的波折,確實不敢到處跑了。
但電話一直這麼通著,總要說點什麼的。
知恩想起了傍晚沈澈給她打的電話。
那時候她剛被陳北接回來沒多會兒,依舊驚魂未定,因為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全身赤躶,也不知道到底遭遇過什麼不測,後頸部還疼著。
她問他:「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沈澈聲音里能聽出蹙著眉的味道:「總覺得不安心,之前一直在忙,現在問問你,找到他了麼?」
知恩「嗯」了一聲,沒多說別的。
末了,沈澈提起來,「他和那個叫布桐的是什麼關係?」
傅知恩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布桐的?」
雖然布桐和南聿庭的一些緋聞在濱江市偶爾會有人傳,但是也不敢那麼放肆的亂傳,沈澈又常年不在國內,不應該知道這些的。
哪知道,沈澈道:「他不是跟布桐一起去威廉先生家裡做客了?據我所知,布桐救了威廉先生的母親,下午給老太太輸了血,看這樣子,如果他和布桐關係非同一般,就憑著布桐的一管血項目也算是成了。」
「誰是威廉先生?」她順口問。
沈澈也道:「就是南聿庭兄弟倆這次爭搶合作的對象,你不知道?」
難怪知恩聽著總覺得威廉這個姓那麼耳熟呢?
也很巧,她在被人敲暈之前剛好就給一位傷者輸了血?
猛地,她終於想起來護士對那個患者稱呼就是威廉老太太?
她沒記錯,護士說:「威廉老太太緩過來了會想見您,您去走廊椅子上等一等吧?」
那時候,傅知恩只是覺得很巧。
直到晚上他帶著布桐回酒店,她一眼看到布桐身上穿著自己衣服的時候,她才把一切都聯繫起來!
布桐那麼有心計!為了充當南聿庭身邊的功臣,竟然硬生生把她打暈、搶了她的衣服,然後冒充就是那個輸血的女孩?
這種搶功勞的方式,虧她想得出來,而且做得這麼順理成章,還十分成功!
她原本覺得,南聿庭看不到布桐的衣服,也不知道下午那樣離奇的情節,她頂多因為心氣鬱結髮泄一下。
可他對她說的話又一次傷了她。
這會兒,知恩握著手機,聲音有些悶,還是問:「南聿庭跟誰談項目,去了哪你都這麼清楚,是不是這個項目也跟你有關係?」
她意識到對沈澈也不算了解,他已經不是那個學長了。
進入了社會,就算不是最高層,也是不一樣的白領,加上他能清楚知道南聿庭的行蹤、辦事內容,可見他也不簡單。
沈澈稍微沉默了會兒,選擇對她坦誠。
道:「南聿庭要做研發,他需要的是投資威廉先生手裡的研發小組,而我,就是給研發小組提供安全住宅,以及人身保鏢,所以最後也會是南聿庭的合作夥伴。」
原來是這樣?
知恩輕輕蹙著眉,「那如果,南聿庭沒有獲得投資權呢?」
這讓沈澈愣了一下,「我以為,想比南起雲,你會更願意南聿庭贏得這個項目?」
她抿了抿唇,她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不想讓這個項目通過布桐達成。
過了會兒,沈澈道:「給研發小組提供第三方服務的只能是我,但這並不是南聿庭一個人選擇說了算,我會和威廉先生聯繫,你懂我的意思麼?」
知恩搖了搖頭,「不太懂。」
沈澈道:「也就是,我也是威廉先生是否選擇跟南聿庭合作的關鍵第三方,威廉先生的研發小組認準了我,而他是出了名的愛才,研發小組選誰,威廉先生自然選誰。」
到時候威廉選了他,他一旦提議不跟南聿庭合作,威廉必然也會考慮。
「你也不希望南聿庭贏?」傅知恩眉頭緊了緊。
她想起了之前南起雲找沈澈單獨見面的事,「南起雲就是找你談的這個?他要你在威廉面前選擇跟他合作,而不讓你選南聿庭,是嗎?」
「知恩。」沈澈忽然喊了她。
過了會兒,才道:「生意雖然只看經濟利益,但有時候在不影響大局前提下,我也願意摻雜個人感情。」
她懂了,這意思是他也不排斥跟南起雲合作。
所以,如果她跟沈澈走得太近,到時候一定會有人覺得是她幫著沈澈,讓南聿庭輸了這個項目。
她剛剛氣頭上說的那句「你別後悔南聿庭」豈不是豪言壯舉的成真了?
但至少這會兒,她好像也沒覺得過癮。
半晌沒說話,沈澈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她搖頭,「沒什麼,有點累。」
末了,她才道:「我也是商場上的人,知道有些事不該說,所以,就算你今晚什麼都跟我說了,我也不會到處傳。」
沈澈笑了笑,他並不在意這些。
「我快到了。」他聲音溫溫的。
「好!」
不過他還是沒掛電話。
這個電話就一直通著,加上沈澈停車的時間,一共將近四十分鐘。
沈澈進小茶館的時候循著角落找的她,果然在最裡邊看到了幾乎埋頭趴在桌上的女人。
「不舒服?」他走過去。
知恩這才直起身,一眼見他只穿了一件襯衫,而且沒領帶,開著兩粒扣子,很隨性。
也看得出來,出門的時候焦急。
心底微動,淺淡笑了笑,「沒,有點困。」
沈澈看了一眼時間,是挺晚了,「晚上吃飯沒有?」
知恩只隨便吃了點,但還是點了頭,因為不想麻煩他。
……
兩個人在那兒坐了會兒,沈澈多次看了她,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一直到出了小茶館上了車,他才終於眉頭微蹙,「你唯一沒變的除了容貌,就是不讓人省心這點!」
這樣的內容,再加上他此刻的語調,知恩一下子就感覺像是回到了大學。
他們郊遊聯誼,傅知恩把出行的行程地圖搞砸了,沒有分發到位,沈澈剛認識她,二話沒說幫她擦屁股。
之後她又把郊遊的食物搞砸,地點標錯,送到了學校而不是郊遊旁邊的站點。
沈澈終於對著她微蹙眉,「誰給你選的副組長?」
她無言以對,小嘴抿著,一副接受批評的樣子,弄得沈澈還下不了口訓了。
後來回了學校,兩人來往逐漸多了,也就熟了,她經常學長、學長的叫著跟他學東西,沈澈多半是嚴厲又嫌棄的眼神。
偏偏從來沒避開她,甚至表面不冷不淡,但又願意幫她打飯,給她占座,很多人都穿他這個部長對她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