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傅知恩手裡無意識的轉著咖啡杯,儘可能不讓聲音裡帶著失落,「琴姨,別告訴奶奶他沒接我,就說我回去了。」
這讓琴姨愣了一下,皺起眉,知道她這是在替二少爺平事兒,有點心疼她總這麼替人著想卻委屈自己,也不知道二少到底是不是應酬緊張。
最後也點了點頭,「好,我不給老夫人說。」
其實老太太就在邊上。
等琴姨掛了電話,林淑華也忍不住嘆息,「你說說,知恩哪裡不好,他就那麼看不上?」
琴姨過去捏了捏老太太的肩,「二少可能沒釋懷當年的事,覺得太太就是有心去害他的心上人……哎!年輕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兩天就成的,慢慢來吧,既然二少在這時候都不想離婚,那還是有希望的。」
布桐都出來了,他反而不想離婚,很奇怪,但家裡人都樂見其成。
提起那場火的事,林淑華也擰了眉,「那就更不准他離了!」
……
知恩還坐在咖啡館裡,但是面前的杯子已經空了。
服務員上前來,「小姐,需要給您續杯麼?」
她抬頭淺笑,「不用,再喝我今晚、明天都不用睡了!」
服務員被她的話逗笑。
不過,她的確已經喝了兩杯了,今晚必然也是睡不著的。
她不想回維也納花園,自己的那個房子比較偏,距離又遠,想了想,乾脆就去醫院吧。
沈澈一直沒醒,她過去陪著,反正也占不了多大地方,一個晚上一個沙發就足夠了。
打車去的醫院,下車的時候翻了翻自己的錢包,看著僅剩的兩張人民幣,第一次切身體會到「窮」的感覺。
走進醫院時,還能想起下午看到的兩人,心情說不好好壞,就是跟現下的秋高氣爽毫不搭調。
去了沈澈的病房,裡邊安安靜靜。
但是到了十點,有值班人員專門查看病房有沒有家屬陪同,以及家屬有沒有登記。
問到她的時候,她皺了一下眉,「我給他簽過字,還需要證明麼?」
值班人員也很無奈,道:「不好意思傅小姐,這是醫院的規定,為了病人和家屬的安全著想,每個陪床人員都要登記,而且是攜帶身份證原件!」
那沒辦法,她沒帶,手裡就一個小包。
「我回去取行麼?」她最終決定。
值班人員點頭,「每個整點都有人要來檢查登記,不過那時候您要自己去值班室做登記了!」
她點了點頭,「好。」
她的證件應該在維也納,那天收拾行李都統一放在一個卡包里了,後來去了老宅也沒拿。
為了趕時間,她忍痛打車回了維也納花園。
別墅的二層暗著燈,很明顯主人並不在。
傅知恩猜到他不會在,但是真回來證實還是不一樣,只笑他現在對夜不歸宿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幾天而已,翻天覆地的變化。
多麼痴情?
「太太?」毛姐看到她回來,還很驚訝。
剛剛老宅就打電話問她回沒回來了,毛姐如實說的,這下看著太太上樓,趕緊又給老夫人回了個電話,讓她老人家放心。
更無奈的是,先生和陳北剛走,看起來先生見家裡沒人臉色也不好看,但是一句也沒多問,估計以為太太還在老夫人那兒。
……
南聿庭的車從維也納離開前就接了布桐的電話。
不例外,就是想讓他過去陪著,否則別墅太大,害怕得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陳北以為南總會拒絕的,看他踏進家門,沒見到太太之後,幾乎沒有要停留的意思,直接應了布桐。
看起來,先生對布桐是有求必應,她想要什麼都給。
但是在陳北看來,先生這是沒什麼被在意的,太太不在,不知道能做什麼,也就無所謂了。
若是太太讓他回家,他定不可能給布桐一個眼神。
車子在十字路口等著紅綠燈,陳北想起件事,看了看後視鏡。
問:「您之前讓我去換的戒指還沒來得及取,這過了街口就是了,要去拿麼?」
那套戒指是當初南總讓太太自己選的,但是尺寸沒選對,先生特意重新去換。
那天他們想約的午餐本該就送給太太的吧,可惜因為布小姐,這事淌過去了,這幾天又一直忙,太太也不在,陳北也沒記起來。
南聿庭坐在後面一言不發,闔眸靠著座位。
直到毛姐的電話打到陳北手機上。
陳北聽了「太太回來了,但是看樣子要出去。」就轉手把手機給了后座的男人。
男人將手機貼在耳邊,聽著毛姐繼續道:「我看看太太在找身份證,這個時候找它出去幹什麼?」
晚上十點多,一個女人找身份證要出去,總不能是去看電影。
南聿庭薄唇抿著,眉峰卻一點點蹙起來。
要身份證的地方是很多,但是他第一反應只想到機票或者酒店。
「掉頭!」
陳北沒聽見電話里毛姐說了什麼,卻聽到先生忽然沉了聲,車子也急剎了一下,確認的轉頭去看后座的男人。
男人掛了電話,眉峰擰著。
在車子即將掉頭的時候,又聽他道:「去取戒指。」
陳北點了頭,痛快的把車挪到了不遠處的街口,自己快不下車去取東西,然後原路小跑返回。
把東西仔細的遞到南總手裡,陳北接著開車,車速放得比來的時候要快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車速很快,但是陳北總覺得後腦勺的視線很壓抑。
毛姐的電話再一次打過來,「……先生呢?太太要下樓出去了!」
南聿庭聽到了。
他從自己上衣兜里摸了手機出來,按下快捷鍵給她的手機撥過去。
所以,傅知恩下到一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南聿庭來電。
腳步停在那兒,但是沒有立刻接,甚至有要掛斷的想法。
「太太?」毛姐從客廳出來,「怎麼不接呀?」
知恩抬頭,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接了。
沒說話,也沒聽到對面的男人說話。
就這麼安靜的處於通話狀態快一分鐘,她心裡莫名不舒服,只想掛了。
「如果沒事……」
「等著。」
她剛開口,男人就打斷了她的話,嗓音很沉,也很平穩,又隱隱帶著吵鬧過後的怪異。
他們之間還從來沒有吵這麼嚴重過,因為以往她從來不跟他正面碰撞。
電話掛了,她依舊站在那兒,心底淡淡的鬱結,下意識的深呼吸。
毛姐見她這樣,也跟著嘆了口氣,為了不讓她出去,又問:「老夫人說讓今天去接您,我湯都熬了,現在喝麼?」
促孕養身的湯,她都喝了多少了,以前還抱著希望,現在對這件事沒多大感覺。
但也點了點頭,「好。」
……
南聿庭的車停在別墅門口時,沒注意看餐廳的燈亮著。
所以進了門,他轉頭看向客廳,沒見人,臉色便有些難看。
毛姐正好從餐廳出來,「先生回來了?」
然後對著陳北指了指餐廳,示意他告訴先生說天天在餐廳。
陳北看到了,然後看了南總,知道南總也見了,不過對著毛姐還是到了男人身側,「太太在餐廳。」
南聿庭轉了方向,邁步往裡走。
毛姐趕忙引路,然後拉開了餐桌邊的椅子,「先生也吃點夜宵麼?」
男人落座,面上沒有多大的表情,只問:「做了麼?」
毛姐點頭,「做了做了,就想著你們都忙,可能晚上回來要吃點兒,否則太太又該不舒服了!」
傅知恩一直低頭喝著湯,也不知道是真的餓了還是怎麼,半碗都下去了還想喝,就是有點涼了。
毛姐進廚房前正好見了,「太太,我給你添一碗,熱一熱?」
她語調淡淡,「好。」
碗給了毛姐,餐廳里立刻寂靜下來,只有她和他。
如果是平常人,這時候一定很壓抑,很難受,但知恩慶幸他看不見,她就當做沒他。
其實也不然,因為那股子壓抑氣氛很明顯,尤其他茫然的視角的朝著她這邊的。
她不想問他今天去做了什麼,為什麼沒陪著布桐,只好一直抿唇不語。
然後聽到他兜里的手機響了。
傅知恩知道他看不見,如果是以往,可能會幫他看來電,或者幫忙接聽,這會兒卻完全沒反應。
南聿庭把手機拿了出來,平放的餘光看到了布桐來電。
可他還是朝她遞過去,「是工作就替我接了,不是就掛掉。」
她沒看他,只伸手接過來,指尖的皮膚一絲一毫都沒碰到他,甚至害怕碰觸而加快了動作,手機差點沒拿穩。
這一點,他也能感覺到。
傅知恩看著來電顯示,接或者不接讓她怎麼決定都覺得有些諷刺。
最後她接了。
聽到布桐嬌滴滴的,帶一些恐懼帶來的撒嬌腔,「聿庭?你快到了麼?我害怕,好像要下雨了……」
「我是傅知恩。」她淡淡的啟唇打斷對方的話。
對面的布桐明顯狠狠一怔,可能是沒想到南聿庭的電話她也能碰。
然後才聽她繼續道:「南聿庭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一會兒他會回給你。」
「等等!」布桐忽然叫住她。
傅知恩也不掛,就那麼聽著。
布桐的聲音像切換一樣,一點嬌柔都沒有了,反而透著一股子厲害勁兒,滿是諷刺,「傅知恩,你跟我的恩怨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消掉!但是你如果識趣,趕緊跟他離婚,我可以不計較!」
知恩略微抬眼,看向對面的男人。
南聿庭不知道布桐說了什麼,只淡著表情。
片刻,傅知恩也清淡的回應:「那就請你努力一點,也許我就能順利的離婚。」
聽到那兩個字,南聿庭臉色才變了變,「盯」著她的風輕雲淡。
知恩聽到布桐冷笑了一下,「我知道老太婆讓你生個孩子,可惜你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所以呢,我的確會努力幫他懷上,到時候順利上位的,你放心!」
「好。」傅知恩回答得事不關己。
布桐甚至都懷疑對面的人是不是她。被她這種態度弄得心裡不爽,皺起眉,挑釁的笑了一下。
忽然問:「你知道這些天他都跟我在一起吧?」
知恩「嗯」了一聲,漫不經心。
布桐勾著嘴角,「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不會生了,他一定沒碰你,存了這一年多的真槍實彈,這些天全給我卸貨了,我都快承受不了了,他比以前更厲害了呢!弄得我看到床就腿軟!」
傅知恩聽著,略微深呼吸,沒有言語。
「對了!」布桐沒聽到她像剛剛那樣的風輕雲淡了,知道起了作用,勾唇繼續:「他今晚也不知道還來不來,要是不過來,你記得替我幫他擦個藥,他側腰肋骨下邊怕是撞壞了,為了讓我舒服追求各種姿勢,不小心撞在梳妝檯邊了……」
傅知恩握著電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很緊了,她自己沒察覺而已。
也終於閉了閉目,一雙柔眉皺著,聲音很低,「說完了麼?」
布桐笑,「說完了!你掛吧!」
她確實掛了,而且隨手把手機扔在桌上,順勢撐著桌沿起身。
南聿庭見了也跟著拉開椅子,眉峰輕捻,熟稔的幾步就要攔她。
「別碰我!」她的聲音先出來,往旁邊退了退。
從他打了她開始,這不是她第一次退避。
每一次對他,依舊敏感。
毛姐出來看到兩人站在那兒,莫名的皺了一下眉,裝作不明的打破氣氛:「太太,湯好了。先生,您的夜宵!」
他說:「好!」
她說:「不喝了。」
毛姐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去坐著。」南聿庭再一次開口,話當然是對著她的。
傅知恩安靜的站了好一會兒。
忽然才想著,既然都打算放棄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執念,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
所以,她終究是坐了回去。
毛姐的一顆心也跟著落了落。
「男的能喝麼?」毛姐忽然聽到先生問了這麼一句。
愣了愣,本來想說不知道,但是轉了個彎,道:「應該不礙事。」
然後真的給他也盛了一碗。
而南聿庭也是真喝,一口一口的十分優雅。幾口後又放下勺子,「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