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謝予然和鍾覆帶著一沓文件來訪。
這回,謝朔沒讓葉諳避開,讓她陪著一起去了書房。
葉諳挨在他身側坐下,全程安分守己,做足了賢內助的姿態。
「居氏那邊,負責開發案的人是誰?」
謝朔十分自然地將手中茶杯遞給葉諳,問。
謝予然道:「言斐,居氏特派到這邊的負責人,他的資料我讓人整理好了。」
他說著,將一份個人檔案翻出來,遞給謝朔。
謝朔接過,他看不見,也沒看,略一沉吟,說:「明天我會把方案給你們,你和鍾覆親自去談。」
葉諳坐在一旁,好奇地往檔案上掠了一眼,再抬頭時,視線不經意落在斜對面的謝予然身上,驀地一頓……
謝予然的脖頸右側,靠近鎖骨的地方,有一道紅痕,像是牙齒印,被衣領遮住了大半,若隱若現,曖昧得很。
她發現了什麼?
葉諳瞳孔一張,眼底露出驚愣之色,不過只有短短一秒,她便及時收斂了,不著痕跡地挪開視線,端正坐好,面上一派風淡雲輕。
之後他們三人又說了些什麼,葉諳也沒多少心思聽,眼風時不時往謝予然那裡掃去。
半個小時後,謝予然和鍾覆離開。
葉諳徹底按捺不住八卦的小火苗,拽了拽謝朔的衣袖,小聲問:「哎,你弟弟……有女朋友嗎?」
謝朔蹙起眉頭:「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剛剛看到他……」
葉諳本想說「剛剛看到他脖子下面有牙印」,可又覺得堂而皇之跟他討論這種事情有點曖昧,於是轉了口:「沒什麼,我看他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沒女朋友的話,給他介紹一個。」
謝朔露出一個「你是不是吃飽了閒得沒事幹」的表情,沒理會她無聊的問題,將一沓資料遞到她面前。
顯然是讓她讀的意思。
葉諳:「……」
態度這麼惡劣,還想我給你當免費閱讀器?
做夢吧你!
葉諳用意念扔了個呵呵的表情包過去,一臉高貴冷艷地說:「我嗓子不舒服,讀不了。」
一覺醒來,她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恢復了平日作天作地的囂張本性。
謝朔眉頭蹙得更深了,臉色有點難看。
他收回資料,鐵青著臉回沙發上坐下,周身氣息冷冽。
葉諳看他這副模樣,又有點不自在。
這人就不能稍微服個軟嗎?
每次一不高興就臭臉!
想讓人幫忙也不知道說兩句好話哄哄,氣死了!
她壓下火氣,慢吞吞挪到他身側,拿過他手裡的資料,帶著滿腹怨念讀了起來。
謝朔指間一空,微微抬眼。
聽到熟悉的嗓音,他眉間褶皺漸漸平復。
過了一會兒,葉諳將資料念完,去客廳里倒了兩杯茶。
折回書房,她將其中一杯茶遞給謝朔,口中抱怨:「問你什麼都不搭理,就知道支使我幹活兒,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丫鬟。」
謝朔握著茶杯,薄唇緊抿,忽然拋出一句:「我不清楚。」
「?」
葉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先前那個「謝予然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不由疑惑:「他不是你弟弟嗎?
他有沒有女朋友你不知道?」
「他沒帶人回過家。」
謝朔眉間露出一絲不耐,顯然不想繼續這麼無聊的話題。
葉諳本來就是一時好奇,想八卦八卦,見他這麼說,也沒再多問。
整整大半日,謝朔都在書房處理公事,後來準備方案的時候,由他口述,葉諳坐在電腦面前幫他代筆。
敲擊鍵盤的聲音不斷響起,偶爾夾雜著低低的詢問聲。
雖然累了點,但葉諳的心情卻不錯,他肯振作起來做點事情,總算不枉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
……
下午四點左右,兩人又去了趟醫院,探望謝柏言。
謝柏言支開葉諳,同謝朔聊了許久。
在這期間,葉諳接到了陸傳的電話,說他為一部電視劇製作了一首主題曲,曲風很適合她,問她願不願意過去試一試。
葉諳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砸得懵了懵,她猶豫了一下,想到最近謝家的狀況,委婉拒絕道:「實在不好意思陸老師,我最近恐怕不太方便,謝謝您的好意。」
陸傳沒想到她會拒絕,有些意外:「是不是上回的合作……」
葉諳忙道:「不是,陸老師您別誤會,是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抽不出時間。」
陸傳道:「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可以像上回一樣,在家練習,抽個半天時間過來錄製。」
陸傳是業內前輩,話說到這份上,葉諳不好再拒絕,只能說:「這樣吧陸老師,我現在還不能確定,明天一早給您答覆。」
見她這樣推脫,陸傳也有點失了耐心,他的作品,還沒到需要求人接的地步。
陸傳沒再多說,應了聲「行」,掛斷了電話。
葉諳和謝朔在醫院呆到了八點多,吃過晚飯才回去。
回家後,兩人都有些疲累,早早便洗澡上了床。
葉諳躺在床上,想著白天陸傳說的事情,翻來覆去半天都沒睡著。
其實,這個機會,她確實有點心動。
一來,她確實還蠻喜歡陸傳的作曲風格;二來,這部劇製作規模不小,主題曲能請陸傳親自操刀,質量應該也不會差,她要是接下來,百利而無一害。
雖然她天天念叨著要守緊謝朔這位大少爺,過混吃等死的奢侈豪門生活,但如果有好機會,誰還不想獨立自主一回,發展發展事業線呢?
她可是新時代的女性,而且還是坐擁幾十萬粉的新時代女性!
想到這裡,葉諳越發糾結了。
謝朔向來淺眠,聽著枕邊細微的動靜,也睡意全無,原本合上的眼皮又掀開。
「有事?」
男人淡漠的嗓音響起。
葉諳翻過身,往他那邊挪了挪:「吵到你了?
是有件事……上回我不是錄了一部動漫的主題曲嗎?
那位詞曲老師對我印象還不錯,想請我再錄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我有點想試試……」
謝朔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糾結的,淡聲道:「想接就接。」
聽他這麼說,葉諳心裡的顧慮消減了些,謝柏言在醫院,有專人照顧,並不需要她這個兒媳去陪護,她接下這首主題曲,應該也耽誤不了什麼,反正可以在家練習。
她抬眼,看向謝朔那邊。
臥室內燈已經熄了,黑暗中看不清輪廓,只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每回跟他說想做什麼,他好像都是這副冷淡反應,也不知道該慶幸他願意給她自由,還是該鬱悶他的絲毫不在意。
葉諳看他片刻,忍不住在被子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恰好戳到他後腰,硬邦邦的。
謝朔稍稍側了下頭,語氣聽起來不大高興:「還有事?」
葉諳假意打了個哈欠,裝出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茫然地「嗯」了一聲,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謝朔:「……」
等他那邊沒了動靜,葉諳偷偷彎起唇角,又假裝不經意將胳膊搭在了他腰間。
枕畔呼吸輕淺,謝朔微微蹙眉,可能是習慣了,也沒將她扒拉開。
……
第二天一早,葉諳就給陸傳回了個電話,答應試一試。
兩人約了下午兩點試音。
葉諳上午替謝朔充當免費閱讀器,中午吃完飯就馬不停蹄地往錄音棚趕。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的試音十分順利,沒多久就搞定了。
試完音,拿到demo,葉諳又匆匆忙忙回了家,陪謝朔趕往醫院,探望謝柏言。
謝柏言的身體已無大礙,不過他卻沒再堅持出院,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逼謝朔多出門走動。
當晚,兩人依舊吃過晚飯後才回家。
回家後,葉諳沒急著洗澡睡覺,拉著謝朔去家裡琴房練歌。
「你什麼都不用干,坐在這兒聽就行。」
葉諳體貼地替他搬了一張椅子,扶他坐下,還給他準備了一杯熱牛奶。
這些日子,謝朔的脾氣已經快被她磨平了,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折騰。
琴房靠窗的位置,擺著一架鋼琴,用黑色絨布罩著,顯然很久沒人碰過了。
「你會彈鋼琴嗎?」
葉諳將布罩子掀開,看了一眼男人修長乾淨的手指,好奇問。
謝朔微垂眼睫,沒回她。
謝大少爺這種十項全能的天之驕子,會鋼琴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葉諳沒深究,抬手撥弄了幾下琴鍵,轉頭問:「我可以用一下這架鋼琴嗎?」
聽到鋼琴聲的謝朔:……你用都用了,還問什麼?
見他不搭話,葉諳默認他同意,將陸傳給她的曲譜放到鋼琴架子上,坐下彈奏起來。
柔和的燈光如月色籠下,白皙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著。
謝朔看不見,只能靠琴聲想像畫面。
因為不熟悉譜子,再加上很久沒碰過鋼琴,葉諳彈得不是很順,一首曲子斷斷續續,停頓了好幾次。
等到第二遍的時候,才順暢了些,她邊彈邊就著曲子,小聲地哼唱。
輕細的嗓音傳入耳中,謝朔靜靜聽著,抿了一口牛奶。
夜漸深,窗前月影輕搖,練了幾遍後,葉諳收起手,重新將鋼琴罩好,轉身走回謝朔身邊。
謝朔手裡的牛奶已經喝了大半,不過人倒是沒睡著,精神看著還好,葉諳本以為他會不給面子地聽到打瞌睡。
葉諳將牛奶杯接過放好,扶他起身,邊往外走邊問:「剛剛這首歌怎麼樣?」
毫無意外地,沒得到回應。
葉諳早已經習慣,也不生氣,兀自又問:「你猜,我最擅長的樂器是什麼?」
等了兩秒,謝朔仍舊沒回應,葉諳自己說出答案:「二胡。」
謝朔:「……」
謝大少爺冰封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葉諳瞅著他,笑得眉眼彎彎:「真的,以前家樓下的一位老爺爺天天在門口拉二胡,我就跟他學了。
不信的話,下回我拉給你聽,保管你會喜歡。」
謝朔再度恢復了面癱臉,從裡到外都表示對她的二胡技藝沒有絲毫興趣。
葉諳:……你就不能賞個臉笑一次嗎?
葉諳有點泄氣,扶著他進了臥室,替他準備衣服洗澡。
夜深人靜,水聲嘩啦。
葉諳照舊在後面洗,等她吹乾頭髮從浴室出來,已經將近十一點。
這回謝朔沒在他鍾愛的沙發上,而是倚著床頭,長長的睫羽微微往下垂著,掩去莫測的心思。
葉諳做完睡前護膚,掀開被子上床,看著他,故意探頭說:「還不睡,在等我呀?」
謝朔抬起長睫,淡淡的陰影晃過,冷漠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誰給你的自信?
葉諳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態度,往他那邊挪了挪,正準備逗弄他兩下,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前。
他穿著黑色睡袍,領口有些松垮,露出精緻的鎖骨和小片肌膚,燈下,既性感又禁慾。
葉諳盯著他的領口和鎖骨,心裡忍不住探出些許念頭。
如果在他那裡咬上一口,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這個念頭一出,葉諳自己先紅了臉。
心口噗通亂跳,麵皮也陣陣發燙,但她還是按捺不住朝他身前湊去。
一點一點,距離逐漸靠近,她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後的淡淡清香,乾淨好聞。
謝朔靠在床頭,也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而且越來越近,仿佛就在鼻尖縈繞。
周遭安靜無聲,他什麼也看不見,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但直覺卻告訴他不太對勁。
他懶得開口問,往前傾了傾,準備躺下睡覺。
結果這一動,驀地撞上一個腦袋。
葉諳原本還在猶疑,冷不防他自己撞了上來,唇齒恰好磕在他鎖骨上。
溫熱相觸,她疼得「嘶」了一聲,人栽到他懷裡,下意識抱住了他。
謝朔感覺鎖骨被重重磕了一下,又被她突然抱住,登時臉色發青:「你幹什麼?」
葉諳趴在他胸前,心頭狂跳,腦中空白了兩秒,抬起臉,理直氣壯地說:「沒幹什麼啊,是你自己一聲不吭撞過來,我鼻子都快被你撞蹋了。」
她說著,像模像樣地揉了揉鼻子。
謝朔知道她慣會倒打一耙,臉沉了沉,沒跟她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下一秒,他毫不留情地將她從身上推開。
葉諳:「……」
果然還是那個沒得感情的男人。
葉諳氣悶地撇了撇嘴,將肩帶撩回去,眼風順道掃了下他領口處,鎖骨那裡添了一道紅痕,是剛才她牙齒磕的。
看著那道紅痕,葉諳的心情又愉悅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她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