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仆山被蘭扣這番話氣得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捏得吱吱作響。
而劉起卻從這番話語中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蘭扣此話明顯已經不顧及右賢王顏面,也算是和須仆家撕破了臉,之所以敢這麼說話,定是已經有了斬草除根的想法。今天我們這些人,可能都無法走出這個洞穴了……
果然,蘭扣玩味地看著眾人,緩緩舉起右手,示意弓箭手準備。
劉起大喊:「須仆山,後退守住洞口,叫人把消息帶出去!」
蘭扣聽完劉起的話,舉起的手僵在空中,遲遲沒有揮下。
這洞內私兵不下千人,如果硬拼的話須仆山必定被全殲。
但如果須仆山占據洞口抵抗,那即使有一個人突出重圍,都可以把蘭扣豢養私兵的消息帶出去。
到那時蘭扣將萬劫不復,不但右賢王庭不能容他,整個匈奴王庭都將追殺蘭扣和他的私兵,直至絞殺殆盡。
蘭扣本以為激怒須仆山會讓他與自己拼命,從而利用人數和地利將這些人一舉殲滅。
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劉起居然能如此冷靜應對。
此時,須仆山已經帶人迅速向洞口退去。
如果下令放箭,他沒有把握能夠將這百餘號人盡數殲滅在洞中。
蘭扣心中念頭急轉,大喊道:「蘭氏子弟聽令!」
劉起看到蘭扣的手還是舉在半空,當下心中一緊。
【這人是要魚死網破!?】
「你們雖為私兵,但不只是我蘭扣的兵。」說罷,蘭扣的手臂緩緩指向劉起。
眾人聽得糊塗,就連平台和洞壁上的兵士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也是世子的兵!是助世子起勢,助世子得勝的親兵!」
劉起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剛剛還劍拔弩張,現在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蘭扣說罷,轉身向劉起跪下,眾蘭氏子弟見狀也紛紛下跪。
「助世子起勢,助世子得勝!」四周喊聲大作。
須仆山是最後進入山洞的,此時他腦中一團漿糊。
這……怎麼成了世子的私兵?
來不及多想,須仆山連忙喊住向外報信的兵士,並下令任何人不准走出洞穴。
他知道,如果手下將世子豢養私兵的消息傳出去,那自己只能以死謝罪了。
劉起略加思考,便明白了蘭扣的用意。
眼下,須仆山的兵士並不打算死戰。
多數人已經圍在洞口,要想全殲已不可能。
先給劉起扣上豢養私兵的帽子,讓須仆山不敢貿然地通風報信。
只要須仆山的人能夠穩住,那洞中的局勢就有緩和的機會。
再者蘭扣知道右賢王早就要除掉劉起。
劉起雖然年幼,但幾次接觸下來,蘭扣發現他心智成熟,絕非束手就擒之人!
既然想要和右賢王對抗,那自己的私兵就有可能為劉起所用,私兵就是籌碼!
事實也確實如蘭扣所想。
劉起想要保住母親,單單靠須仆山的近衛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多的兵馬。
他要對抗的人是右賢王,那敵人的敵人便可以成為朋友。
劉起心中雖對蘭扣見風使舵的行為不齒,但也佩服他的急智。
僅憑藉這一句話,蘭扣立竿見影地穩住了局勢。
劉起思索片刻後,低下頭對蘭扣說道:「大喜、二喜我要帶走。」
「屬下遵命!」蘭扣的頭磕在地上,邦邦作響。
劉起直起身子朗聲道:「這親兵,我收下了!」
隨後劉起招呼須仆山抬起大喜。
自己則帶著獵驕彌、蘭英二人大搖大擺地走下台階。
蘭扣恨得牙痒痒,盯著劉起的背影。
突然他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劉起的披風,這上面繡的什麼?
蘭扣揉了揉眼睛。
只見披風後,用匈奴語繡了斗大的三個字:我兒子!
字後是一個身穿漢服的女子仗劍而立,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這人顯然就是韓燕。
蘭扣心想:這麼囂張的嗎?
就在蘭扣一臉不屑的時候,劉起突然想起還有事情沒有囑咐清楚。
正回頭間,瞧見蘭扣的表情。
劉起擰起眉頭,心想這蘭扣果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而蘭扣來不及做表情管理,整張臉又哭又笑,擰巴在一起。
「一、匯總名冊,今晚給我。」劉起吩咐道,「二!把你兒子送到我這裡來!」
蘭扣扯著嘴角:「是!名冊我差人送去。兒子……」
劉起:「怎麼?捨不得?」
蘭扣:「蘭英就是我兒……」
劉起眼角抽動:坑爹了這是……
眾人撤出洞穴,蘭英主動跟在後面,返回王庭。
路上,劉起心情大好,而須仆山有些不解。
「世子,您……」須仆山欲言又止,「您真的要留下這些私兵?」
劉起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母親的心腹便是自己的心腹。
「當然,這些人大有用處!」劉起看向須仆山,「你有多少兵馬?」
「近衛精兵五百人,任憑世子差遣!」須仆山並非質疑劉起的決定,只是想確認劉起心中所想。
既然已經知道世子接受私兵不是緩兵之計,那自己就該及時表明態度。
劉起看向蘭英:「坑爹?」
蘭英大概能明白劉起的意思,回道:「我開始也不知道山洞裡是我爹。不過就算我爹也不能傷害大喜哥哥。」
劉起摸摸蘭英的小腦袋:「我沒有一定要你跟我走的意思,為什麼自己跟來了?」
劉起在洞中得知蘭英就是蘭扣的兒子後,便沒有打算帶走蘭英。
可當眾人轉身離去的時候,這小東西居然跟了過來。
「我爹打我可疼了,不回去!」說完蘭英走近大喜,「大喜哥哥受傷了,要看著他。」
劉起轉過頭,心想:或許這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想法吧……
回到王庭。
由於劉起早早派出快馬,先行將需要治療刀傷的消息告知了韓燕。
待到劉起帶著大喜回到王庭的時候,一切治療之物早已準備得當。
但韓燕並不知道受傷之人是誰,只是看見須仆山的人來報,便自然地以為是劉起受傷。
此時韓燕的氈帳外,圍滿了大夫。
劉起嚇壞了,怎麼這麼大陣仗……
韓燕也嚇壞了,抱著劉起左看右看:「起兒,傷在哪裡了?」
「娘,受傷的不是我……」劉起又感動又著急,「是我的朋友。」說著,把母親拉到大喜身邊。
「哎……嚇死娘了。」韓燕說完招呼大夫,「快快快,趕緊來人醫治!」
劉起看著滿院子跑過來的大夫,心中一陣感動。
這怕不是把王庭的大夫都叫來了吧……
可劉起轉念一想,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右賢王大帳內——
桌案上擺放著一隻烤羊。
「都去了?」右賢王吃得滿嘴流油。
來報信的兵士顫聲道:「是,都去了。」
右賢王:「搞這麼大動靜!獨孤起受傷了?」
「不是,是一個牧民。」
「哈!這小子收買人心是把好手啊……」右賢王用匕首刮掉一塊肉放進嘴裡,「傳令渾邪王,大軍拔營,著呼延蒙南領前軍閃擊大月氏!」
「是!」說罷,兵士轉身向外。
「等等~」右賢王擦了擦手,「叫蒙南……帶上我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