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啊，玉香沒回來？」周紅梅問。

  元素搖頭：「北京大得很，我跟她沒什麼聯繫。」

  「是嗎？她娘一直炫耀，說閨女要變成城裡人了，說虞春生把她接去過好日子了，在城裡安胎安家，但我怎麼覺得那虞春生，不是個東西呢！」

  「不了解，不做評價。」元素笑笑。

  「反正，你要是見到玉香，問問她怎麼樣了，都是同村的。」

  「好。」

  錢紅衛和周紅梅都很喜歡賀倫，尤其是周紅梅，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整天說要做點好的給女婿補補，把看家底的東西都拿出來。

  元素沾了賀倫的光，硬是胖了一圈。

  初五，元素和賀倫便坐火車回城，賀家讓她回來過年，她好歹也要回去陪陪公婆，周紅梅很捨不得閨女，一直把她送到火車站，直到元素的火車走遠，她依舊對著火車招手，看得元素很心酸。

  賀倫見狀，摸著她的頭頂，「下次放假我再帶你回來。」

  「好。」

  初五到家時，惠鳳雲很高興，拉著元素上街採買。

  「你這丫頭，平常也不見你給自己買身新衣服，現在城裡的姑娘都穿闊腿褲，你怎麼也不買兩條穿穿？」

  「不太喜歡。」欣賞不來闊腿褲，這年頭的闊腿褲都太肥了，元素真不喜歡。

  她現在穿的褲子都是自己畫了圖找裁縫做的，緊身的牛仔褲，穿起來舒服，裁縫見她反流行，還嘀咕著這小姑娘眼光不行啊。

  「羊絨毛呢大衣？」

  這年代的大衣也很有時代特色，反正元素不咋的喜歡，雖然後世中古店不乏有幾十年前的衣服賣，還賣的死貴死貴的，可國內畢竟還沒開放呢，衣服款式少，她還是穿簡單點的衣服吧！

  「你這丫頭日子過得太節省了，咱家又不是沒錢。」

  元素大學也有些補貼，夠自己用的，她平常從不找惠鳳雲要錢，和賀倫倆人都自力更生。

  惠鳳雲幾次要塞零花錢給她，都被她拒絕了。

  「媽，我陪你買，我就算了。」

  惠鳳雲又琢磨道：「雖說你這衣服不是什麼名牌，但別說你做這個款式，都還挺時尚的，有的比店裡的都好看，牛仔褲經過你這麼一改，顯得腿細，你們小姑娘穿的蠻好看的。」

  那當然，她可是元素服裝的老總。

  惠鳳雲自己買了衣服，要給元素買大衣，元素死活沒用，最後惠鳳雲給元素買了件針織衫，元素看是素色的，勉強能接受就留著了。

  惠鳳雲也有自己的心思，雖然是元素不要的，可要是時雪明看到閨女還一直穿著不像樣的衣服，難免會認為婆婆虧待，眼下時雪明和元素已經相認，有時雪明這個親媽在，惠鳳雲難免要緊著點，生怕兩家鬧得不愉快。

  次日，元素和賀倫帶了點禮物，去了聶家。

  時雪明早就備好了飯菜在等著，見他們進門，笑道：「回自己家還買什麼東西！」

  「大過年的，還能空手回家啊？再說了，賀倫就是帶了點酒，要跟爸喝兩杯。」

  元素說的自然，卻不知聶前坤在聽到「爸」這個字時，眼眶濕潤，二十多年了，這閨女一直是他心裡的痛，這些年哪怕他和時雪明已經在一起，卻對時家人始終有很深的意見，把他親閨女給送走這種事，時家人也能做得出來！那么小的孩子送走不是要了孩子的命？好在找了二十多年，這孩子是找到了，能聽到自己閨女喊一聲爸，是他多少年只敢在夢裡想的事。

  「媽，我還沒吃過你做的菜呢。」元素笑著摟著時雪明的胳膊。

  時雪明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她一直擦眼角，「你這孩子，以後媽天天做給你吃都行。」

  「那不行，我哪捨得讓媽那麼辛苦啊？」

  「就你嘴甜！」時雪明擦擦眼淚，把閨女閨女婿迎進們。

  時雪明作為長輩，對賀倫的品行是知道的，對這個閨女婿特別滿意，吃飯時一直叫賀倫多吃。

  人生真是奇妙，誰曾想賀倫下鄉時竟然遇到她的親閨女？

  吃完飯，賀倫和聶前坤下棋，元素和時雪明一起回時雪明給她準備的房間，進門後，元素被眼前的情景觸動了。

  這間房子裡擺滿了物品，床上、桌上、櫥櫃裡都是女孩的玩意兒，從尿布、洋娃娃、皮鞋到高跟鞋、呢子大衣，囊括了一個女孩從小到大能用到的所有物品，屋裡粉嫩嫩的，特別小公主，這個年代裡一般家庭屋裡都是四壁白牆，家具簡陋，很少有專門給孩子布置房間的，時雪明不僅布置了，還把女兒當小公主來寵，屋裡還有很多她給女兒買的書，這種心思，元素僅僅是看著都覺得眼酸。

  她不覺為原身覺得可惜，前世原身到死也沒有認親父母，這輩子她考了京城的學校，卻陰差陽錯有了這個緣分，也算是件好事。

  她會替原身好好孝順父母的。

  想到這，她抱著時雪明道：「媽，這些年你一定辛苦了，不過不要緊，以後你慢慢給我講這些年的事，我也把我的事講給你聽，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補回來。」

  時雪明知道元素的意思，到底分離二十多年，母女的感情肯定沒有長在身邊的深，可時雪明也沒有別的孩子，這些年一直盼著她，雖然眼下不會太親，可是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再說一般女孩嫁人後都要離開家，元素反過來，嫁人後嫁到了她這個親媽的邊上，她希望用以後的很多年，彌補這份虧欠。

  元素從屋裡拿了本書回去看，時雪明很高興，經常跟她交流。

  時雪明性子要強，眼下廣城那邊改革開放了，她也有意要做點生意，這一世元素不打算太折騰，如果有機會就做個事業，沒有機會的話，就安安穩穩做個穩定的職業，她還沒有過過這種平穩的人生，也想試一試。

  「媽想開個賣包的店，你覺得怎麼樣？」

  元素笑了：「媽，哪種包？」

  「就國外的那些牌子，香奈兒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種女性的牌子國外賣的很好，我們國家剛開放，品牌很少，我想著要是能早點起步，將來也能像這種大品牌靠攏。」

  很多名牌包的歷史都有七八十年，只是後來一直改良過，七八十年都在賣這個款式。

  賣包是個不錯的選擇。

  「媽，可以啊，正巧我也喜歡畫畫圖，你要是做的話，我給你做設計師。」

  「那你支持媽？」時雪明有些不確定，畢竟以她的背景，不需要忙碌就可以受用一輩子。

  可她也想做點事情。

  改革開放是多大的契機啊，要能有個事業將來留給女兒，也是件好事。

  「當然支持啦！媽你這樣做是響應國家政策，帶了個好頭，再說國內女性目前的審美確實需要一些品牌去引導，你要是能把國際潮流帶進咱們國家，也蠻好的。」

  時雪明很高興，回頭就著手做了。

  宗玉香沒回家過年，心情一直失落，偏偏這幾天虞春生不見蹤影，大學又放假了，她找了很久沒找到人，覺得有些不對勁。

  此時的虞春生正在舉辦婚禮。

  李佳佳父親請了很多同事來，婚禮辦得很大。

  「春生。」

  今天的李佳佳穿了件紅色棉襖，頭上戴著紅色珠花，臉上塗著腮紅，看起來很喜慶。

  李佳佳肚子也不小了，被棉襖蓋住也能看出來，孕味十足。

  看著來往的人，虞春生很激動，和李佳佳結婚就意味著他也能擠進這個圈子了。

  「佳佳，你怎麼出來了？」

  「我爸讓我和你一起迎客。」

  當下，醫院的陳主任進來，李佳佳迎上去笑道：「陳叔叔。」

  「佳佳啊，這是你對象？」陳主任看了虞春生一眼，當即眉頭輕皺。

  虞春生自然也認出他來了，上次宗玉香住院，陳主任是宗玉香的醫生，當初倆人打過照面，虞春生眼神躲閃，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李佳佳恍然未覺，笑道：「陳主任，我爸正念叨您呢，我帶您去桌上坐。」

  「好好！」陳主任邊走邊回頭看了虞春生一眼，他記性好不會看錯，虞春生這小伙子長得還蠻帥，加上上次宗玉香這個病人有些特殊，當初虞春生見兒子沒了，不僅沒責怪孕婦，還一直寬慰孕婦，當初護士還說這男人可靠，誰知……

  「佳佳，你對象是做什麼的？」

  「他啊，大學生！」李佳佳很得意。

  「是嗎？」

  「是啊，他是自己考上的，學習成績很好的。」頓了頓，李佳佳笑容尷尬：「陳叔叔，我那事你可千萬別透露。」

  「那當然。」陳主任乾笑，這對夫妻還真有意思，倆人都對對方有所隱瞞。

  說起來算是半斤八兩的，男人不是好東西，女人也不是凡人。

  既然如此，他摻和什麼？

  想到這，他笑意更深了。

  虞春生見了他，很是緊張。「佳佳，他是誰？」

  「陳主任是醫院的醫生，我平常查身體都找他，怎麼了？」

  「沒什麼。」

  「春生啊，你頭上汗有點多。」

  虞春生笑笑，緊張地不敢看陳主任，下面的環節他一直磕磕絆絆的，看起來不在狀態，他很怕這個陳主任會把他的事情告訴李家，到時候他就完了，不僅沒法面對李佳佳，更無法面對李佳佳的父親，李家根本不會容忍這樣的女婿。

  不過好在宗玉香的孩子沒保住。

  婚禮結束，李家人沒什麼異樣，知道事情沒有露餡，虞春生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擔心這個陳主任會在以後的時間，告知李家人。

  他想著得早點把宗玉香給解決了。

  婚禮事情忙完，虞春生住到了李家，平常對李佳佳噓寒問暖，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氣，有空就去宗玉香那，享受宗玉香的伺候。

  宗玉香是傳統農村女性，認為女人就是男人的天，什麼事都不讓他干，說實話，以前沒有對比還不覺得，現在經常在李家裝孫子，虞春生竟然發覺出了宗玉香的好，可他必須把宗玉香給送走，否則就是禍害。

  「玉香，你想不想回老家見見父母？」

  宗玉香一愣，「為什麼？」

  「我下學期很忙，沒時間照顧你，你回去把身體養好再過來。」

  「可……」

  「好了就這樣定了，等我放假我會去找你的，我想也不希望我分心來照顧你，對嗎？」

  宗玉香留了個心眼，莫名覺得虞春生不太對，當晚虞春生回去時，她就跟了上去。

  周末，惠鳳雲又例行買了飯菜等著做給元素和賀倫吃。

  賀湘見了，很不是滋味，皺眉道：「媽你偏心，你為什麼對那個鄉巴佬那麼好？不就是個鄉下人嗎？至於讓你這麼討好她？好像生怕得罪她似的。」

  惠鳳雲深吸一口氣：

  「媽這不是討好，婆婆對兒媳婦好，兒媳婦將來才能對婆婆好，都是相互的。」

  「憑什麼？就是你對她不好，她也不敢怎麼你，再說了她一個鄉下人憑什麼啊！」

  「夠了！」惠鳳雲厲聲道：「別動不動鄉下人，你有這城裡身份都是父母給你的，又不是你自己爭取來的，你老實說你對你嫂子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

  賀湘氣道：「我就看不慣她一個鄉下人嫁入我們這樣的家庭，誰知道當初她照顧哥是不是有目的的，憑什麼她什麼也不用做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就看不慣她這樣，再說了，我乙靜姐……」

  「夠了！說來說去就這幾句話。」

  惠鳳雲對賀湘莫名失望，當初她忙於工作沒好好教導女兒，後來家裡被批，賀湘下鄉去了，也不知道這幾年怎的，脾氣竟然變成這樣，明明小時候也只是驕縱了一些。

  惠鳳雲直接道：「如果看不慣，你可以回自己的家。」

  賀湘氣急，就為了一個錢元素，現在她連家都不能回了？

  她氣得去找乙靜，乙靜很久沒看到賀倫了，也有些想得慌，當下和賀湘一下來賀家，倆人走到家門口，就碰到回家的元素。

  元素掏出鑰匙，挑眉瞥了乙靜一眼，這年頭，小三都這麼光明正大？竟然直接往家跑？

  賀湘故意鼻孔出氣，就是要氣她：

  「我知道你不喜歡乙靜姐，但是不好意思，乙靜姐是我朋友，我就喜歡帶她回來，你不喜歡也只能忍著。」

  這智商……不忍直視。

  元素笑了：「誰說我不喜歡？這又不是我家，誰想來就來。」

  賀湘見沒氣到她，皺眉道：「你別說的好聽，你見了乙靜姐應該很自卑吧？」

  「從哪看出來的？」元素懶得理她，可要是任她一個人蹦躂，她應該也挺無聊的吧？

  「你是鄉下來的，人家乙靜姐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和我們家門當戶對，你哪都比不上她。」

  元素沒做聲，開門進去。

  賀湘見她不說話，以為被自己戳中了，得意地追上去說：「人家乙靜姐琴棋書畫什麼都懂，氣質不凡，打扮也好，但你看你穿的，一點也不時尚！」

  姐的時尚你不懂。

  「還有你這頭髮，誰留你這種清湯掛麵的學生頭？人家乙靜姐燙的捲髮多好看。」

  Lob髮型得罪你了？

  「還有你看你結婚這麼久，在鄉下愛走路的習慣還是改不掉，竟然從學校走路回來。」

  健身快走了解一下。

  「還有你看你嬌氣的！吃完飯都要漱一下口，你說你這鄉下人為什麼跟別人就是不一樣？」

  元素深吸一口氣，這賀湘真的蠻煩的，到底有沒有什麼方法讓這個小姑子少回來丟人現眼？

  乙靜見她不高興，莫名暢快，在一旁看熱鬧。

  元素瞄了她一眼，笑了：「其實吧，賀湘你說的這些我都懂。」

  賀湘一滯，下意識皺眉，一臉防備。

  「但你看，你這麼討厭我，卻也干不掉我，我也挺替你為難的。」

  「你……」

  「也是可憐了乙小姐，天天往咱家跑，幸好我是了解乙小姐的為人的，知道乙小姐做不出想挖牆腳的事，可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乙小姐來咱家是為了什麼呢。」

  「我不是……我對賀大哥的感情是純潔的。」乙靜臉一紅。

  「不是？咱家就兩個男人，乙小姐要是對我老公沒意思，該不會是奔著我公公來的吧？雖然我公公長得也不錯，但他比你大了二十多歲，再說還有我婆婆在呢，你這心思，可使不得！」

  「你少含血噴人！」

  「呦，還挺會用成語的，乙小姐，我又沒說什麼，就是猜測而已，你看你怎麼還生氣了呢？」

  乙靜哪裡被人這樣說過，當下眼裡含淚，一臉委屈地走了。

  賀湘氣壞了，「你含血噴人！竟然污衊乙靜姐，我……」

  元素握著她的手，把她狠狠推開，臉上卻笑眯眯道：「對人要客氣點，湘湘啊，你看你脾氣就是不好，經常三句話沒說就上火，我說什麼了我？我只是做個合理的推測，怎麼動不動就生氣？」

  話說完，惠鳳雲出來了，見了他們，眉頭緊鎖：「賀湘，你又欺負你嫂子了？」

  「媽，不是我，是她……」

  「夠了！我說過多少次，要想挑刺回你自己家挑去，不要弄得我們家宅不安。」

  賀湘氣哭了：「媽，明明是她有心計！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你要是有你嫂子一半寬容大度，媽也不會差點被你氣死！」

  元素離開時，無辜地聳聳肩，一臉無奈地走了。

  好像在說她也不想這樣的啊，但婆婆就是護著她就是相信她呢。

  晚上，賀倫和元素早早上床，坐在床上看書。

  這個年代好像也沒什麼事可做，時間多了用不掉，只能看出，當然，晚上時間多，也適合好好地探索人生，深入交流，做做床上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