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給的魔藥比青長夜預想中還要好用,他前一晚睡前喝了魔藥,早上醒來只覺得頭暈目眩,上數學課青長夜直接睡了過去。下課時前排的同學找他借作業。怎麼叫都叫不醒,對方推了他一下,青長夜勉強睜開眼又立即閉上。如果魔藥不是娜塔莎給的、他能清楚看見自己身上的時間沒有變化,青長夜幾乎以為自己喝了劇毒。模模糊糊中他聽見薇拉大小姐找了兩個男生把他送去醫務室,檢測出他的心跳和脈搏低於常人後,校醫要求把他送到大醫院,並讓帶青長夜來的學生聯繫他的家人。
記憶斷在了這裡,青長夜再睜眼時身處一間病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藥液從那兒滴入身體,床頭的提示燈亮了起來,外邊很快進來一名護士。
「先生您醒啦?」她粉色的頭髮在腦後編成髮辮,眼睛是晴朗的藍。青長夜所處的單人病房布置得非常簡約,但從地上的厚毯、羽毛般柔軟的枕被與一系列設施來看,在這裡躺一晚需要的時間一定不菲。護士的長相和聲音都十分甜美,她很會說話:「陛下還在宮內處理公務,他先前來過一次,晚些時候會再過來。先生您要是無聊的話可以看會兒視頻。」
「不用了,」青長夜說:「我是什麼病?」
「初步檢測是生命力突然底下,您最近的生活作息是否有些不規律?」
「應該沒有。」
「請別擔心,很快就會出所有體檢結果。您這種突發性昏厥不算少見,每年帝都都有幾百個貴族被急匆匆送到我們這兒來,都是些小毛病。」
他點點頭。護士再詢問一些事項後檢查病房後走了出去。藥效還沒過,困意逐漸湧上腦海,青長夜閉了眼睛。他睡得很淺,不知過去多久後有人進來,青長夜側過頭。
「還好嗎?」愛德溫的聲音很溫柔,男人耀眼的金髮占據了他的視野,青長夜嗯了一聲,王綠色的眸垂下來看他:「開會時忽然接到薇拉的電話,她說你昏倒了,嚇我一跳。」
「薇拉找的你?」他原本以為大小姐會打到貝萊伯爵那兒,兜兜轉轉愛德溫才知道消息:「很對啊,有問題找家屬。」
「體檢都出來了?」
「嗯,」愛德溫輕描淡寫,他果然不會撒謊:「是多蘭症。小夜知道嗎?」
「知道。」
沉默在他們當中蔓延了小會兒,年輕的王揉揉他的發,將人抱進懷裡:「沒關係的,醫生說如果一直傳輸時間理論上能把命吊住,只要我找到繼承人,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活膩了我們殉個情,好嗎?」
他沒有回答,愛德溫只當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對方有一搭沒一搭撫摸他的臉,嗓音柔和地在旁邊安慰,青長夜偶爾應幾句。當天夜裡愛德溫沒有回皇宮,他們一起在病床上睡了一夜,次日早晨愛德溫接了個通訊,青長夜裝睡時感覺到對方看了他一會兒,修長的手指輕觸過他的嘴唇,而後男人悄無聲息離開了房間。
娜塔莎說魔藥的藥性隔七天左右會達到一次巔峰,第七天時青長夜的意識倒是很清醒,但他幾乎不能活動身體,手和腳都酸軟無力,他都有些想吐槽魔藥的藥性,太他媽真實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娜塔莎的男神是安雅,只覺得能把這種變態的藥造出來的人要麼是腦殘要麼是變態,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他一開始的想法異常準確。不能活動四肢倒是沒什麼,但他下不了床,排泄和進食都很困難。出於某些原因,醫院沒有為他安排護工,青長夜也不太好意思對著護士說自己想尿尿。他這些天一直打葡萄糖、不怎麼需要吃東西。所幸這日王來得很早,青長夜面對愛德溫格外坦蕩:「我要上廁所。」
「抱你去?」
他點點頭,而後又搖頭。他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樣,愛德溫在這時露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微笑,對方確定他是想小解後,忽然柔聲道:「要不小夜尿床上吧,一會找人收一下就好了。」
「……」滾。傻逼王。
「又在心裡罵我?」青長夜那句你怎麼知道還沒出口,對方就要來扒他衣服,青長夜簡直被愛德溫不要臉的程度震驚了:「我是病……啊!」
「你不是,」愛德溫舔了舔他的嘴唇:「你沒有得病,我不會把你當病人,所以你也別東想西想,會好起來的。」
「就算你這麼說――你他媽不會真的要來吧?」
「小鳥都振翅欲飛了,當然是真的。」
愛德溫要是死了,一定是活活騷死的。
迷糊中王拿過了什麼東西,他在自己身上按了幾下,靠近時青長夜才看出那是時間轉換器,他眼眶一熱,只覺得四肢漸漸恢復了直覺,生命力從那隻冰冷機械上不斷傳遞給他,愛德溫給了他10000年。a如果看見這串驚人的數字一定會流下感動的淚水。
「真能憋啊小夜。」男人在他耳邊輕笑,青長夜的耳根微微發熱,他反手拐了對方一下:「放開!」
「這不抱你去廁所嗎,你如果真尿床上護士妹妹會以為我是變態的。」
「誰要你……這麼抱啊…!」
「怎麼了,」愛德溫笑:「你對百鳥回巢的抱法不滿意嗎?」
「……」神tm百鳥回巢。
好不容易折騰完後,青長夜窩在病房的沙發上無所事事,愛德溫問他要不要打遊戲,病房裡有幾部全息網遊,他們打了一個小時的全息拳皇,青長夜差點吐出來,滿腦子都是不知火舞哇哇哇的音效聲。愛德溫見狀提議我們修身養性看一看動物世界吧。青長夜沒什麼力氣地嗯了一聲,又是全息的,母獅子和公獅子,在打架。
「……」
「快看!」愛德溫格外興奮:「看見了嗎,倒刺倒刺!」
「……」傻逼,大傻逼。
「這樣母獅就很容易懷幼崽。據說獅子的一次相當於其他貓科動物的三次,不過自然界中最厲害的應該是兔子。」
「愛德溫,」青長夜面無表情:「原來你的青春期娛樂是這個。」
「是啊,」對方居然笑眯眯地同意了他:「我每次都在學習。」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輸了輸了。
除了吃飯睡覺看獅子,青長夜最近的活動少得可憐,住院一星期後,醫生說他的各項數據都趨於穩定。多蘭症最早發現於上世紀,因第一例患者名為多蘭,便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這種罕見的遺傳性疾病。這種病一般屬於家族遺傳,但他假身份的母親已經死了,就算有人想考證也不能得到任何線索。醫生囑咐王按時替青長夜傳輸時間後便放他出了醫院。出院的第一天,愛德溫沒有帶他回馬德林,而是和他一起去了帝都的城中花園艾菲爾德。艾菲爾德花園是近幾年帝都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和一般花園不同,艾菲爾德借用大量磁力懸浮在空中,有學者稱其為「懸苑」。
恰好那時已到了初冬,整個懸苑裡都栽種了各色山茶花,嬌艷欲滴的灌木叢簇擁著狹窄道路。來這裡的大多是情侶和年輕人。青長夜和愛德溫儘量往人少的地方走,索性今天是工作日,艾菲爾德花園裡的人本就不多。愛德溫在花田中的飲料售賣處買了兩杯奶茶,小姑娘看著他的臉激動得手忙腳亂,說什麼也不肯讓王付時間,青長夜咬著吸管在一邊笑,看見女孩說什麼都不肯的樣子,身材高大的男人無奈抓了抓頭髮。
「陛、陛下!」女孩在他們離去前突然大喊一聲:「您可以給我簽名嗎?」
「……啥?」愛德溫愣了愣。青長夜差點笑出來。太可愛了。
「不簽名也沒關係,」女孩忽然露出狹促的笑容:「他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愛德溫笑著勾過青長夜:「是王妃。」
「他好帥啊。」女孩真心實意感慨道。
等走遠後,青長夜側頭:「憑你的臉是不是可以在帝都橫著走?」
「或許行?不過也隨時可能被人打。」愛德溫道:「你剛才笑了。」
「嗯?」
「好看。」
他張了張口,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想告訴愛德溫真相。但這種衝動被青長夜硬生生壓了下來。他很清楚愛德溫的性格,如果對方知道自己在騙他,光是想像這種可能性都讓青長夜不寒而慄。多蘭是絕症,就算他想裝作忽然恢復都不可能,一旦他決定開始就沒有退路了。
「看那個。」
他順著愛德溫的視線望過去,在那裡開了一大圈暗紫色的山茶。那種極盛的顏色近乎要從花瓣上滴下來。他從沒見過這種顏色的茶花,準確說來暗紫色在所有花類中都很罕見,低矮的綠色枝蔓托起著茶花,就像舉起一顆顆星。愛德溫示意他走近一些:「這個是帝都的植物學家們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原本據說要十年左右才能長出來,但是他們為它賦予了時間,就像人和人相互傳輸時間那樣,人給花傳輸了時間。聽起來很像奇蹟吧?」
「……?」
「不覺得這個世界很好嗎?」見青長夜面露疑惑,愛德溫攬住他的肩膀,對方手裡的奶茶沒喝多少口,青長夜也一樣,他們都不喜歡喝甜的。但王還是去買了奶茶,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像是普通人。沒有那些驚人的身份、也沒有疾病。
「所以要活得久一點才算賺到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