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仍如塵泥

  「叮鈴鈴······」

  一聲尖銳的鐘鳴驚醒了熟睡中的蔣樊。

  蔣樊伸手往枕邊摸索他的傳信器,結果只觸到虛空,然而當他望向書桌上那古老的鬧鐘時,依然能聽見它不息的鳴響,蔣樊才放下心來,確知這一切並非夢幻。

  他熄滅了鬧鐘的喧譁,將仍在夢境中的弟弟喚醒,披上恰到好處的學袍——這是身為導師子嗣僅有的特權:得以穿著最為合體的學袍,儘管它們通常寬大無比。

  穿戴整齊後,蔣樊首先走向了盥洗室,洗面之時卻驚異地發現,臉頰上的擦痕已不再流血,且若非細觀,幾乎看不出那裡曾有傷痕。

  不僅是面上,周身亦然,這讓蔣樊既感激動又生懼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越發離奇,他害怕被人知曉他重生之事,若是如此,他恐怕將落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此刻才五更半,因學堂距家不遠,他們三人總是在家用膳,不過,通常他們都居住於父親的導師房內,僅在周日歸家。

  匆匆吃完早餐後,蔣樊即刻跨上腳踏獸,載著妹妹趕往學堂,而弟弟則由父親護送。如此一來,家中兩頭腳踏獸都被驅使而出,母親出行便只能步行。

  從家至學堂僅有二里地,騎行只需五六分鐘。在學堂門前,妹妹蔣平背起書袋進入了她的教室。

  蔣樊將坐騎推進父親蔣紅軍的導師房後,背著滿載的書袋奔向了教室。

  「咦,樊樊,你不是受傷了嗎?今日怎會前來!」蔣樊的同窗王國正顯得頗為驚詫。

  「只是輕微的震傷,無大礙,所以便來了!」蔣樊將書袋置於抽屜中,取出英言典籍準備晨讀。

  「見鬼了啊,蔣樊居然捧起英言典籍了啊!」坐在蔣樊後的李軍高聲道,一時之間,吸引了全堂的目光。

  「蔣樊,你不是說過一翻開英言典籍就會覺得噁心嗎?」位於蔣樊前方的趙國祥轉頭問道。

  「莫提此事,每場試煉我的得分總是被英言所拖累,為了中試,我必須奮發圖強,哪怕英言如穢物,也要吃得香甜!」蔣樊無奈地拍了拍手中的英言典籍。

  「說得好!離中試僅有二十二日,大家定要全神貫注,即使是最不待見的學科,最覺噁心的學問,也得給我好好吞下!」英言導師兼導師長李涵宇步入堂內,笑道。

  一時間,整個學堂笑聲四溢,皆因聯想起蔣樊的話語......

  在晨曦初照的魔法學院,蔣樊緩緩地喚醒了那些深藏於記憶深處的面容。許多同窗自初中離別後,便如星辰般各自飄散,再無交集。在這個時代,能踏入高等學府繼續求學的寥若晨星,一個班級之中,僅少數十人有幸繼續深造,而其餘的則踏上了探險或守護家族領地的道路。

  蔣樊一邊誦讀著古語咒文,一邊將同學的名字與面貌一一對應。前世的記憶中,那些考入魔法學院的同伴尤為深刻。此刻,望著他們正值青春年少的容顏,內心不禁湧起一陣陣哀傷。

  前世,班中最風光無限的,莫過於那位勇猛的戰士長李軍朝。在他進入第一年修習時,帝國徵召天之驕子成為天空騎士,他脫穎而出,終日翱翔於雲霄之上,守衛疆土,聲名顯赫。

  而文學學士李曉波,以優異成績步入了國之重鎮的高級學院,隨後又考入了帝國最高學府——復旦,學習神秘學識,畢業後成為了國之重器的技術官,重生之際,已是該領域不可多得的奇才。

  然而,望著自己的摯友——魔力學士郭通,蔣樊心中莫名哀傷。他雖也步入了學院,卻非頂尖學府。後來因一時衝動捲入了一場爭鬥,被學院開除,從此流落江湖,最終命運悽慘,生命終結於未知之手,兇手至今未明。

  在蔣樊的沉思中,晨讀時光悄然逝去。

  郭通走近,握住了蔣樊的手臂,一邊邁步一邊道:「走,一起回村落用餐。」

  郭通與蔣樊來自同一村落,離學府不遠,通常午膳皆歸家享用,二人並肩同行。

  「我清晨已在家飽腹,我們午後再聚。」蔣樊微笑應答。

  「那我先行一步!」郭通言罷,急匆匆離去,因早餐時刻緊迫,諸生僅有五十分鐘的餐食時光,歸家用餐實則緊張萬分。

  即便蔣樊已用過早膳,仍感腹中空虛,但手邊並無補給。學院內,每日值日生負責清理環境,蔣樊只得返回父親的密室,探尋是否有可口之物。

  「兄長,我飢腸轆轆!」妹妹蔣平見蔣樊步入,委屈地呼喊。

  「你是否也餓?」蔣樊問向弟弟蔣凱。

  「我亦覺饑渴,但學院食堂之物難以下咽!」蔣凱雖餓,卻不屑於學院菜餚。

  蔣樊苦笑,弟弟妹妹皆是挑食之人,早餐攝入甚微。從懷中掏出一枚銀幣,遞予蔣凱:「去市集購得兩包速食麵,熱湯泡食,我去取滾水。」

  蔣凱接過銀幣,笑容滿面,疾步離去。

  蔣樊提壺前往熱水間。

  注視著弟弟妹妹品嘗著銅幣換取的速食麵,蔣樊喉頭滾動,眼眶微紅,並非飢餓所致,而是深感愧疚。前世的他,實在是荒唐至極,踏入學院後,揮霍雙親省下的銀兩於菸酒,與人爭鬥,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既然時光之河給予了蔣樊重生的機會,那麼守護家族的榮耀,絕不再讓他們遭受苦難的侵襲,便成為了他的使命。

  然而,蔣樊深知,當務之急乃是在即將到來的魔法試煉中取得佳績,至於如何提升家族的財富與地位,則需等待試煉之後再行謀劃。

  待弟弟妹妹享用完由廚房魔法烹製的美食,蔣樊以魔法清洗了餐具,隨後飲下了一杯由水元素凝結而成的甘露,方踏入了知識的殿堂——圖書館,那裡正在舉行新一輪的試煉。

  這便是初三年級修行者們的生活——試煉,解析,再試煉……無盡的循環。

  今日的第一場試煉,是對抗古老文字的力量——魔法文獻。蔣樊揮舞著智慧之光,破解著一道道難題。他驚喜地發現,昨晚在古籍中汲取的知識此刻皆派上了用場,就連未曾詳讀的部分,也似有靈光閃現,指引著他前行。

  試煉結束,趁前往魔法泉水的間隙,蔣樊向好友王國正詢問:「這次的試煉難度如何?」

  「難度?你在說笑嗎?這次的試煉極其艱難,許多謎題我都無法參透!」王國正一臉誇張地回答,仿佛在訴說著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蔣樊微微搖頭,未置一詞。緊接著,他們迎來了第二場試煉——與異界語言的交鋒。當捲軸攤開,蔣樊發現那些詞彙竟如同家常對話般熟悉,閱讀理解亦簡單至極,連最神秘的語音識別亦成了送分題。他迅速完成了任務,帶著厚重的魔法辭典離開了考場。

  「魔法語言依舊如往日一般,乏善可陳啊!」李涵宇望著蔣樊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哀愁。僅僅四十分之久,便已完成任務,其中甚至包含了十五分鐘的語音解析,若非渣滓,何以至此?

  但當李涵宇匆匆掃視過蔣樊的捲軸時,驚訝之情溢於言表。他未能找到任何瑕疵,哪怕是最細微的差錯。儘管只是粗略瀏覽,但他自信不曾疏忽!

  不甘心之下,李涵宇再次細究,最終確認:蔣樊在這場魔法語言試煉中幾乎滿分,甚至那篇關於異界探險的魔法隨筆,亦宛如範例般精緻,令他難以置信。然而,隨後李涵宇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他定然早已研習過這份捲軸!」這是他對蔣樊的唯一解釋,否則無法理解其非凡的表現。

  時光如梭,上午的魔法文獻與魔法語言試煉已然落幕,蔣樊帶著弟弟歸家,協助母親將豐饒的魔法麥穗晾曬於高塔之上。

  在施展力量幫助母親之時,蔣樊驚奇地發現自己變得力大無窮,不僅扛起了數十袋魔法麥粒,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未感絲毫疲倦。這份意外的驚喜令他既詫異又歡欣,但他不敢顯露異狀,只能故作疲憊。

  下午,他們又接受了數學之謎、物理奧義、化學鍊金術以及政事學的挑戰。夜幕降臨,自習時刻,地理奇觀與歷史長河的探索再次展開。

  一日之間,所有試煉均告一段落。然而對於初三年級的修行者而言,這不過是他們修行道路上的尋常景象,正如彼時初三學子們所經歷的總複習,一切,皆已習以為常。

  不過作為魔導師的老師們更為辛勞,白日需監視試煉之塔的考核,夜晚還得為學生們批閱捲軸準備課程,因為次日還需解析此次試煉的結果。

  一日的全面試煉下來,蔣樊有些琢磨不透是試煉的內容過於簡易還是他自己現今掌控的魔法更加精深,反正他並未感受到題目的難度。

  夜課結束後,蔣樊和他的弟弟蔣凱並未返回家休息,而是留宿在了學院的宿舍里,妹妹蔣平每日則隨父親一同回家。

  蔣樊沐浴後躺在床上,這床置於父親的房間中,等到蔣凱徹底進入夢鄉,蔣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思緒萬千,許多回憶自心頭涌動而起。

  蔣樊想要見見前生妻子現今的模樣,卻又有幾分畏懼面對,儘管此刻兩人僅隔一個教室,但是一日時光流逝,蔣樊竟絲毫沒有勇氣去見她。

  不知何時,蔣樊才昏昏沉沉地入睡,一覺睡至晨光熹微。

  被鬧鐘喚醒的蔣樊伸了個懶腰,喚醒弟弟起床梳洗,很快就要開始晨間跑操,這已成慣例,除非天降暴雨,否則即便是泥濘不堪的操場也要完成兩圈——即八百米的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