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寧生平,最怕考試,所以在憑著老舅的關係,讀完國立中學之後,就一直在街上瞎混著,偶爾到老舅的警察局裡打打槍,要不就去茶館裡聽評書。
小時候第一次聽評書時,劉文寧就被評書書里那精彩的世界給吸引住了,尤其是《三俠五義》里那些行走江湖,鏟奸除惡的俠客,真是太對劉文寧的胃口了。
劉文寧也學過拳腳,老爹學醫時候一起學了的太極拳,後來覺著慢吞吞的沒啥意思,就荒廢了;老娘家裡倒是有祖傳的飛砣絕技,可劉文寧覺著太丟份了。
等家搬到京城之後,聽了評書里的刀光劍影、飛岩提縱,劉文寧心裡的那把熱火,再次燃燒了起來,再也熄不下去了。
可惜的是想學「真正的武術」沒有門路。
劉玄英笑著看了看劉玄良:「老八,現在你可有伴了。」
然後,劉玄英對著評分表,核對了一下:「俠客小說的愛好者,爹,大師兄還真是,養廢了一個學武的好面子。」
流雲接過評分表,看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再三確認之後,面色古怪地從懷裡掏出鋼筆,在評價欄里刷刷刷寫了幾十個字,留下了,將有得分的那一頁遞給劉瑾承。
「戊乙,85,98。」
分數還不錯,劉瑾承露出了笑臉,頭一次見兒子的這麼高的分數。
流雲頭上直冒黑線,看了看劉玄英。
「玄英,你給他解釋一下。」
「剛才的卷子是職業入門分析的考試卷,所謂甲乙丙丁這些漢字:第一個,代表填試卷的人感興趣的職業門類,例如甲代表中醫,乙代表武術,丙代表西醫,丁代表格物,戊代表傳統文化;第二個字是門類的具體展開,以傳統文化為例,甲是道教文化,乙代表偏門知識,丙是傳統文學類的……」
劉玄英見師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停了下來。
「玄英,你接著說吧,我能受的了。」
劉瑾承臉色鐵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文寧。
「第三個兩位數字75,代表合適職業的取向:一到三十分,家具製造;二十到到七十分,機關暗器製作;六十到九十倒斗造墳,八十到一百風水堪輿。最後這個兩位數字是……啊是興趣愛好等級。」
說完,劉玄英看了小師侄一眼,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偏門的愛好,再看看眼珠子都變紅了的師兄:「師兄,這份卷子是按照父親『興趣愛好是最好的老師,是最好的職業指引』這句話設置的題目,並不代表將來的職業規劃,要不,小師侄,我再拿一份,你再做一遍?」
剛說出口的話,劉玄英自己都不信。
那些偏門的知識試題量很大,尤其是「堪輿倒斗」這種極其偏門、極其專業的知識,不是一個剛成年的小伙子能知道的,除非有「教材」或者有人教。
流雲眼珠子一轉,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瑾承,我記著,當年你出師的時候,給過你兩本書,《風水秘術》還有《機關與器物》,讓你妥善保管,以防萬一,現在還有嗎?」
「民國十五年搬家的時候,弄丟了。」
劉瑾承不好意思,兩本書是出師的時候師父給的,怕自己餓死了,也有讓自己劫「富」濟貧的意思。可自己覺著彆扭,就藏到了藥架子最上面的那個盛放烏頭的箱子裡。
搬完家,劉瑾承檢查藥材的時候,看見烏頭,才想起來有那麼回事,問自己媳婦,結果媳婦說燒了,也就不了了之。
劉文寧冷汗直流,喘氣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別人看見自己。
聽見流雲說的書名,徐劍心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不由得羞怒交加。
「劉文寧,你個小兔崽子。」
劉文寧心如死灰,將當年的「犯罪」經過從頭道來。
小時候聽評書的時候,聽評書里下毒的情節覺著很有意思,而評書里的烏頭家裡就有現成的。
結果,劉文寧小朋友就找到了藏在烏頭裡的兩本「秘籍」,於是私底下藏了起來。
雖然《風水秘術》術語晦澀,但是架不住自家師祖人脈寬廣,再加上為了防止「秘籍」泄露,還逐句拆開請教。
劉文寧問遍了縣裡的古玩鋪子和算卦攤子,才把《風水秘術》給翻譯完成。
《機關與器物》使用白話寫的,但沒什麼意思,劉文寧試著用裡面的機關,逮過幾回兔子之後,就放到一邊了。
《風水秘術》剛翻譯完,劉文寧看了一遍就準備放棄,可小本子後面畫的幾張藏寶圖卻很有意思。
於是,劉文寧進行了實踐,花了很長時間,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盜墓,還在墓室里發現了跟家裡一模一樣的骨頭架子。
最終劉文寧盜得金銀器若干,很是逍遙了一陣子。
後來,搬家的時候,劉文寧怕事發,借鑑同學的「經驗」,塞了兩個差不多大小的老舊「成人讀物」進去「冒名頂替」。
並且,將兩本「尋獲」的成果交給自己老娘,於是兩本「秘籍」堂而皇之地銷毀了。
劉瑾承發現書沒了之後,怕老婆嘲笑自己迷信,沒好意思提書名,於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搬到京城之後,劉文寧怕自家老爹發現書丟了,「尋寶活動」就暫停了。
直到「東陵大盜事件」鬧得紛紛揚揚,劉文寧才知道自己以前從事的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情,才知道「小本子」真的是寶貝,於是溫習了一下「課本」。
後來,在街上混出「仁義」名聲,遇上了「兔黨」的地下組織,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組織的「大財主」。
「我說……」
劉瑾承終於明白,為啥自家兒子會成為組織成員,組織還「愛搭不理」的,真是作孽呀,兔崽子,可事情的主角為什麼不是自己。
「天意如刀!」
流雲眼裡精光閃現:陰差陽錯,自己給「我黨」奶了一口。
劉瑾承疾言厲色:「說吧,盜墓得到多少東西?」
「忘了!」
劉文寧「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扭頭,結果發現了熟人,自家「師叔」,要不是昨天晚上看了看名片,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跟師叔打過交道了。
「師兄,不必擔心。」
見「大客戶」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劉玄孝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替「大客戶」解圍:「盜墓又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最起碼也是劫富濟貧,再說你家文寧,又沒有盜皇陵,沒什麼大不了的。清官死了沒啥陪葬,也沒什麼東西,貪官大戶墓室被盜,那是報應。你們家孩子做事滴水不漏,又沒留下什麼把柄。」
我說,你見面就給了一串價值連城的翡翠手串,感情是拉攏肥羊用的,劉瑾承無語了:「算了這事回去再說吧!那……」
「小文寧,想不想知道,你師叔從你身上賺了多少錢?」
流雲覺得自己勾引小姑娘看金魚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師祖,我都賣的那麼貴了都還有的賺?」劉文寧覺得不可思議。
「文物除了時間賦予的價值之外,還蘊藏其他的價值。不過,這需要你自己去發覺。」
說完,流雲將寫好的評語遞給劉瑾承:「回去考慮、考慮,為更遙遠的將來。」
「我相信師父。」劉瑾承將評語推了回去。
「小伙子,想不想看看我給你寫的評語。」流雲將紙遞給劉文寧。
劉文寧接過評語看了一眼之後,鄭重地將評價疊起來收好……
幾時年後,號稱「從小開始盜墓」的考古學家劉文寧這樣回憶自己職業生涯的開始:「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肯定,雖然我父親號稱中醫宗師,對待病人和藹可親,可我人生收到的第一份肯定,是從我父親的師父,也就是師祖手裡拿到的。這份評價,現在因為當時用的鋼筆是美國的派克,在一次慈善拍賣會上被派克公司給拍走了,雖然已經不在手上,可裡面的內容我依舊刻骨銘心。」
幾天後,國際上的各大報紙刊登了一張遒勁有力的行楷評語:「歷史不應該只有史書里的平鋪直敘、簡簡單單。歷史中皇帝的不可一世,與惶惶不可終日;名將的橫刀立馬、鞭指塞外,與馬革裹屍;能臣的鞠躬盡瘁與含恨而終,權臣的陰謀詭計與結黨營私、風流才子的風花雪夜與鬱郁不得,美女的強顏歡笑與放縱不羈,都藏在我們的腳下,真正鮮活的歷史,比武俠小說更加精彩,不過這份精彩需要你自己去發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