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公布回盛州養傷?」顧書堯跟著殷鶴成在林北剿過匪,當初他負了傷都強忍著沒有公開,因為明白公開會影響士氣,如今卻要主動公布他回盛州養傷?
難道真實的境況比負傷還要糟糕麼?
下落不明?是死是活總得有個說法,現在沒有結果就只想著掩蓋過去?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顧書堯往前一步,盯著任子延的眼睛質問道:「任參謀長,殷鶴成至今下落不明,就這麼算了?他好歹也是一軍主帥,盛軍難道就沒有想過找他麼?」她突然冒出了一個更為駭人的念頭,會不會是盛軍中有人故意不去找殷鶴成。閱讀
盛軍里的派系之爭她是知道些的,殷鶴成對日本出兵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除了殷敬林是否還有人想害他?如今他出了事會不會反而稱了別人的心。如果還活著,受了傷得立即醫治,就算真死在戰場上,也得將屍骨收斂回來,「你們不找我自己去,總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麼?」
任子延連忙叫住她:「你以為真的沒有找過麼?不止是雁亭,還有兩位和雁亭一起的師長也沒有找到。你以為每一次都能像上次在鴻西口一樣運氣好?現在日本人已經占領了程家口,你一個女人跑到戰場上去就是送死!」說著,任子延情緒也有些激動了,咬牙切齒道:「你要知道日本的十幾架轟炸機就是對準了盛軍的指揮部來的,十幾顆炸彈投下來……」任子延沒有將話說完,可顧書堯是明白他的意思的。所謂下落不明,另一個說法便是屍骨無存。
顧書堯突然想起上次曲營長跟她說的那個迫擊炮手,被炸彈炸掉了一隻胳膊。戰場之上就是這麼殘酷,人的生命就是這麼脆弱,不會因為誰是主帥或是士兵就網開一面。曲營長還說上次那個迫擊炮手還沒有才十六歲還沒有討媳婦,而他已經二十六了,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今後會不會也有人在背後議論他,笑話他斷子絕孫?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她掃了一眼任子延,聲音極低。
她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蒼白得像紙一樣。任子延看不過去,安慰她:「現在程家口被日本人占領了,等過兩天再去周邊找找。人沒找到其實也是好事,說明還有希望,誰救了雁亭也說不準。」
顧書堯聽任子延這麼說,抬起眼來:「任子延,我知道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你一定要想辦法將他找回來!還有磺胺藥,也請你想辦法把藥送過去。」
任子延點頭,「顧小姐,這些我一定幫你做到,不過相比於你去找他,雁亭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他。」
「什麼事?」
「你應該明白雁亭最在乎什麼。」他看著顧書堯的眼睛,緩緩道:「現在雁亭在指揮部被襲擊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趁著事情還沒有失控,我們準備先對外宣稱雁亭回帥府養傷。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現在有很多雙眼睛都盯著帥府。老夫人年紀大了,殷伯父身體不好,你去「照顧」雁亭正合適,你覺得呢?」
「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讓我見到他,無論怎樣。」她的語氣更像是在乞求。
「雁亭的汽車今天傍晚就會到達帥府,帥府那邊我已經通知了。」任子延看著顧書堯黯淡的神情,忽然有些擔心自己將這件事交給她會不會出什麼疏漏。他想了想,還是道:「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你準備好了傍晚的時候我再讓人送你去帥府就好。」
顧書堯點了下頭,她現在已經漸漸緩了過來,她也開始明白殷鶴成一直以來面對的是什麼,她願意幫他。
任子延送顧書堯走到門口,任子延走在後面,只看著顧書堯的背一點一點地挺直了。等她回過頭時,他才發現她眼裡的淚已經幹了,頭微微揚著,看不出什麼悲痛來。
顧書堯想起什麼來,又對任子延道:「方中石將軍今天和我聯繫了,他有願意出兵支援咱們盛軍的意思,你或許可以提前和他聯繫一下。」顧書堯最開始並不知道將這個消息告訴誰,她雖然在盛軍里也認識幾位將領,但都沒有深交,他們背後是些什麼心思她更不得為知。既然殷鶴成相信任子延,將整個盛州都交給他,她也選擇相信他。
任子延聽顧書堯這麼說,倒是十分意外。他早幾天聽到消息,說方中石率軍脫離了長河政府,倒和南方的人取得了聯繫,好像說是準備成立新的政府。只是方中石為什麼要幫盛軍?顧小姐又是怎麼和他取得聯繫的呢?
不過任子延雖然對顧書堯的話表示懷疑,卻只皺了下眉,答應了一聲「好」。
帥府那邊已經收到消息,殷老夫人和那三位姨太太都知道了。老夫人將三位姨太太喊到了屋裡,除了身邊最信得過的兩位傭人,其他人通通逐了出去。五姨太平時嘴快,意見也多,遇上這件事卻慌了神,吵吵嚷嚷道:「為什麼要弄一個假雁亭回來?難道雁亭真的出了什麼事?雁亭要是死了,老子又病著,我們帥府里這些女人該如何是好喲?」現在殷司令臥床不起,殷鶴成就是家中的主心骨。殷家雖然節制燕北六省已有好些年數,各軍團的將領雖然也都是殷司令當年的拜把子兄弟,但是還是有人心裡頭並不服氣。現在外有日本人侵犯,殷敬林又還活著,要是帥府這爺倆同時倒了,帥府里的人可該怎麼辦?
五姨太素來沒顏色,老夫人眉頭緊蹙了,她這樣一說老夫人的臉色愈發不好了。四姨太見狀,連忙瞪了五姨太一眼,「老五,別說了!」四姨太雖然要五姨太住嘴,可五姨太說的其實也是她想的,她雖然不希望雁亭出什麼事,可剛剛侍從官過來匯報說指揮部整個都被日本的轟炸機給炸沒了,人還沒找到,這多半就是出了事啊……
五姨太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呸」了好幾聲,又趕忙解釋道:「老祖宗,您別介意,我……不是故意的,雁亭一定活著,一定活著。」
「別說了。」殷老夫人突然抬頭,吼了五姨太一聲。五姨太被殷老夫人突然這麼一句嚇到了,打了個冷顫後這才閉嘴,低下頭去不敢再去看殷老夫人的臉色。
老夫人年紀大了,雖然臉色不怎麼好看,遇事卻並不慌亂。她咳了幾聲,六姨太連忙過來倒水,她用手拂開,吩咐三位姨太太道:「你們應該聽到了,雁亭下午就要回帥府了。在戰場上受了點小傷難免,沒必要太過慌張,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也不便見客了,知道了麼?」
六姨太做事最為穩妥,在一旁沒有說話,老夫人最相信她,轉過頭來對她道:「定原以前也在戰場上受過傷,你應該知道怎麼準備,上去把房間什麼都收拾一下,傭人問起來也都這麼說。」
這幾日天氣不好,又加上是冬天,天黑得格外得快。殷鶴成的汽車到達帥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老夫人就在帥府的客廳里坐著,用人一過來通報,便立即帶著人迎出去了。
六姨太扶著殷老夫人,五姨太和四姨太則跟在後頭。五姨太故意走得慢些,這假「雁亭」怕被人發現了,定是會讓她們幾個知情的人去扶的。可現在亂的很,多少人想要了殷鶴成的命,保不住帥府對面的樓上就有人埋伏著,只等著一下車就動手呢。她如果在旁邊,不就是活該了挨槍子麼?
五姨太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這陣勢比她想像的要大很多,雖然從林北到盛州是抄近路開來的,但入了盛州城便一路有近衛旅的人護送著。
更令她意外的事,人都已經走進來了,而且顧小姐也在。殷老夫人看見顧書堯時也愣了一下,但在看著她攙扶著人進來,並沒有說什麼,反而指揮著身邊的人都退到一旁去。
五姨太其實心裡也清楚,假如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哪一天雁亭要是問也沒問就這樣帶著顧小姐回了帥府,殷老夫人定是會給臉色看的。
五姨太在一旁小心打量著顧舒窈攙著的那個穿著戎裝的男人,那男人看身量倒和雁亭是極像的,不過頭低著,臉上也裹著紗布,看不清楚長相。但是從那個人透出來的五官來看,似乎就是雁亭。
那個人別的地方傷得不是很重,除了臉上炸傷了,扶著還能行走。他只讓顧書堯扶著,史密斯醫生和幾位侍從官跟在身後,五姨太原想仔細看一眼,已經被攔到後面去了。
想仔細看的不止有她,殷鶴成的房間是六姨太吩咐人收拾的,六姨太借著收拾房間的理由,走到前頭去,站在樓梯口往下打量,可也沒有看出個什麼究竟來。她們都沒有看清楚,不過雁亭還沒有進去多久,倒有不少人趕到帥府來了,不少是盛軍的高級軍官,前來打探雁亭傷勢的。老夫人原本也準備跟著上樓,看見了索性走下去待客去了。
來人是幾位師長,不過不是殷鶴成第三集團軍底下的,前段時間開會對日本出兵,他們也以各種藉口沒有前往。只見他們匆匆走進來,拉著帥府的傭人就問:「我們剛才聽說少帥已經回來了,現在在哪呀?我們著實擔心少帥的傷勢,聽到消息就趕來了。」
那兩個人都穿著戎裝,又是軍官,人高馬大的,帶了槍身後又跟著了幾個兵。被攔住的傭人見了還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該怎麼應聲。那傭人越不敢應,那位師長越來勁了,扭曲著臉像是要逼問一樣:「少帥現在在哪?」
近衛旅的蘇團長負責護衛帥府的安全,他見狀連忙走到那位師長面前,打圓場道:「王師長,你關心少帥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你別嚇著了他們。」說著,將王師長拽著那傭人的手鬆開了。
王師長冷冷打量了一眼,不過是個團職,一邊將手縮回,一邊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扯老子的手?滾開!」
王師長一說完,就被人喝了一聲,「誰在底下吵?」聽不出太多的怒意,卻充滿了威嚴。
王師長連忙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一看,才發現是殷老夫人領著幾位姨太太下來了,他從前也來過帥府,殷老夫人是認得的,她不僅是殷司令的母親,又是個能上檯面的人,盛軍的將領都敬重她也是有原因的。
王師長連忙換上一張笑臉,道:「老夫人,您來了。少帥現在還好麼?我們聽著消息就過來了,心裡頭急啊。我們都是粗人,說話粗魯了些,您可前往別見怪。」
殷老夫人繃著的那張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你們的好意我替雁亭心領了,我這把老骨頭倒是沒事,就是定原這會在再睡覺,半個鐘頭前剛睡著,我怕你們把他吵醒了,免得他又摔碗發脾氣。」她邊說著,邊由五姨太扶著下了樓。聽到老夫人這麼說,五姨太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殷司令身體雖然康復了些,卻也只能說個隻言片語,並沒有好到那個程度。
和五姨太一樣,那兩位師長也愣了一下。殷司令脾氣大他們是知道的,從前也沒少挨他訓。只是他們雖然聽說了殷司令這段身體確實有好轉,卻沒想到已經好到摔碗發脾氣的境地了。他們臉上的笑意僵了下,聲音即刻就小了些,問道:「少帥現在怎麼樣?」
聽到他們並不甘休,五姨太在一旁完全不敢說話,一來怕露餡,二來她是真的害怕哪句話沒說好,人家發火掏出槍來了。畢竟之前這些跟著殷司令打仗的這波人,很多都是土匪出身,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看著他們說起話來粗聲粗氣的,剛才對蘇團長又是那樣的態度,她不知道她們府里這些女流之輩應不應付得過來。
殷老夫人並不急,擺了一下手,邀他們到沙發那邊坐好,又派傭人端上茶點來。
顧書堯扶著人進了臥室後便將門關了,只留了自己和史密斯兩個人。這個男人雖然的確和殷鶴成很像,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驚訝到了,她也懷疑並希望這就是殷鶴成,他們不過是使了個伎倆瞞天過海罷了。
可那個人露了一雙眼睛出來,眼神是試探的、惶恐的,她看了一眼就明白,這不是她的雁亭。因此進帥府的時候,顧書堯在一旁提醒他將頭低下來,別讓人看了破綻去。
冒充殷鶴成的人應該也是一位士兵,負了輕傷,顧書堯扶著那人躺下,雖然門關著,她還是忌憚隔牆有耳,只與史密斯用英語交流。顧書堯在一旁照顧不僅耐心,還交代史密斯醫治殷鶴成一樣醫治他。都是爹媽生的,也都是為國負傷,其實並沒有多少區別。因此也不該有什麼區別。
史密斯醫生點了點頭,給那位士兵輸液。紗布雖然換了新的,但仍舊沒有拆完,遮在頭上做掩飾。
令顧書堯意外的事,忙完這一切,還沒有人過來敲門。她覺得奇怪,便走到門口聽樓下的動靜。
只聽見殷老夫人道:「雁亭剛剛回來的,你們來晚了些,不然你們還能跟他說上話哩。他沒什麼大事,多虧了雁亭身邊那個兵將他推開了,現在只是臉和手稍微炸傷了些。」她說著,嘆了口氣,「雖然看著沒什麼事,可換起藥來是真的疼,我也算是見過不少傷的人,看著都疼啊。」說到這,殷老夫人皺緊了眉頭,就像痛在她身上一樣:「還好打了支……,打了支什麼來著?」
「嗎啡?」另一位師長接她的話。
「對對對,是叫這個名字。」殷老夫人拍了下頭,像是什麼事都沒有,還和他們聊起天來,「噯,還好你們有心,還記得到帥府來。」只是她說到一邊話鋒一轉,道:「你們真是太不容易了,一邊又要上前線,一面又記掛著雁亭臨時趕過來,帥爺底下這麼多人,就數你們二位師長最有心。」
殷老夫人雖然語氣和煦,對面坐著的兩位臉卻僵住了,不知殷老夫人是真糊塗了,還是故意在諷刺他們。他們這兩天就在盛州稱病窩著呢,一位的人還在訓練場裡,一位雖然讓手下領著人上了前線,卻只在火力最弱的西線,沒遇著多少日軍,幾仗下來退的最快的就是他的人。他們原想著盼望著帥府這邊出事的人不少,可是就他們兩個人來了。
只是現在沒見到人,雖然看不出什麼端倪,就被老太太這麼幾句打發了回去還是有些不甘心。正猶豫著要不要走,樓上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們不自覺都站了起來。卻是顧書堯走了下來,靠在扶欄上抱怨了一句:「人都去哪了,換下來的紗布也沒有過來丟掉。」
顧書堯的臉上一點悲傷都沒有,更多的是些斥責的意味。顧書堯其實也是才回的帥府,哪有這樣頤指氣使地使喚人的?五姨太坐在殷老夫人身邊,不太滿地回頭瞪了顧書堯一眼,在老夫人面前她都不敢這樣張揚,就算她在緊急關頭回來,也該收斂些的。
那兩位師長想了一會,才意識到顧書堯是誰,他們之前在殷敬林的酒宴上還見過她。他們是知道殷鶴成和顧書堯的婚約的,後來又聽說少帥趁著殷司令昏迷和那未婚妻解除了婚約,現在人又回來了,難道不是殷司令又康復了麼?
被顧書堯突然這麼一指責,樓下的傭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都望著殷老夫人,聽她發話。
殷老夫人這回到並沒有給顧書堯任何臉色看,反而沉著臉瞥了身邊的人一眼,「一個個還愣在這幹什麼,還不快去幫忙。」
過了一會兒,有傭人拿著沾了血的紗布經過,到外頭丟去了。那紗布上頭的確有新鮮的血,卻也不是很多,看上去傷得並不是很重。
那兩個人盯著紗布看了一路,轉過頭去對視一眼後站起來,道:「老夫人,也不早了,府里又忙,我們還是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探望少帥和司令。」
老夫人笑了笑,揚了下頭讓潘主任去送他們,「那就不送你們了。」
等二人走遠了,五姨太見他們的背影,問殷老夫人:「他們兩個風急火燎地往咱們帥府里趕,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還能做什麼。」殷老夫人將手裡的茶盞放下,抬了手讓六姨太扶她起身,不過六姨太在出神,殷老夫人喊了她一身才反應過來,「你在想什麼呢?平日裡你也是個有主意的,今天是怎麼了?」
老夫人帶著幾位姨太太都上了三樓,顧書堯親自替她們開的門,不過他們也只站在套房的外間往裡看了一眼,史密斯也走過來,以細菌容易感染的名頭擋在了臥室外頭。老夫人也不生氣,不讓她進去便往外走了。
顧書堯也跟著走了出去,她知道雖然殷老夫人內心深處並不喜歡她,上回給殷鶴成納姨太太,若是她沒有同意,五姨太也不可能那麼明目張胆,可是再怎麼說,她也是殷鶴成的至親,是這個世上最關心殷鶴成的人,這個時候她也不打算再去估計什麼。
顧書堯關了門,走到殷老夫人跟前,道:「奶奶,雁亭傷得不是很重,過一陣子就能恢復了。但是他身上有傷口,來來往往太多人反而容易讓他感染,我和史密斯醫生先照顧就好了。」
五姨太心裡頭還記著剛才顧書堯那句使喚人的話,以為等人走了,殷老夫人說不定會跟她翻翻舊帳,畢竟帥府也不缺她這一個,萬一她借著這次賴在帥府不走了可怎麼辦?不過殷老夫人並沒有說什麼,她雖然依舊沉著臉,卻朝著顧書堯點了下頭,語氣也緩和:「那就辛苦你了。」
「也辛苦奶奶常牽掛了。」方才不是殷老夫人當著,那兩個師長說不定就帶著人上來了,他們是什麼心思顧書堯清楚得很,只是她沒有想到關鍵時刻,殷老夫人比她印象中的要厲害得多。她之前只知道帥府里人人敬重老夫人,原來不僅僅是年紀長資歷深,還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幾句話便能鎮住場面。不過單憑著殷老夫人一個人,也未必能說服他們那些老狐狸,還需要顧書堯適時出面配合一兩句。
殷老夫人走之後,顧書堯一直在床旁邊守著,就像很久以前守在殷鶴成身邊一樣。只是一直緊張著,突然空下來,思緒反而更加混亂了。姨媽那邊生產在即,剛才她回洋樓的時候,聽到醫生說姨媽的胎位不正,估計會難產,她其實很相陪在姨媽身邊,可是他不能,不過還好許長洲在姨媽身邊陪著。她更擔心的是那一個人,可她又不敢去細想,稍一個念頭,便是滿腦子的烽火轟炸,便是報。見到的斷壁殘垣,便是那枚染了血的勳章。她原本不信什麼鬼神報應,卻在這個時候也寄希望於善惡有報,也有人像她照顧眼前這位士兵一樣照顧殷鶴成。
帥府這邊的事情,任子延已經聽說了,然而他依舊在北營行轅里,並沒有什麼舉動。下午雖然顧書堯告訴她方中石很有可能出兵支援,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晚上十點鐘的時候,鴻西口那邊突然發來電報,突然有一支上萬人的軍隊抵達鴻西口另一側,擋住了前來進攻的日軍的後路。吳軍日軍正僵持著,駐守鴻西口的盛軍將領發電報請示是否要和吳軍一起包抄其中的日軍。
於此同時,林北日本方面因為受到鴻西口戰況的影響,在不斷調整作戰方針,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鳳凰嶺上的盛軍出乎意料地發動襲擊,分三路包抄。日軍完全沒有想到盛軍幾次潰敗下還能這樣進攻,只能慌忙應戰。那一晚,盛軍大敗駐守在程家口的日軍,奪回了之前的陣地。